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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④③章 自述?伤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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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都觉得,我和他的故事,自那日开始……”
初夏已过,阳光已经明显炎烈很多。后院的柳树枝上,隐约传来零散的蝉鸣。水波粼粼的池子,像是被骄阳渡上了一层日光,水面上层铺的荷叶将这片光华染成一片碧色。
我漫步在荷塘边,远远便看到那一袭月色衣衫,斜倚在亭子里,半眯着眸子假寐的君漓,沐浴在阳光下,他笼着淡淡的华晕。我走进凉亭,来到他身旁,轻声唤:阿漓。
他睁开眼,墨色的眸子一片清亮,语气却是淡淡的疏离:越儿,你来啦。
我乖巧的点点头,然后他站起来,黑发垂下来,他微笑着对我说:还有些书文要写,我先回书房了。
然后他便走了,只余我一个人站在阳光下,看着远处大片的碧水青天,这样日光,还真是刺目阿。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从我嫁到君府,他便没有爱过我。他爱的永远只是苏娆,那个他青梅竹马地女子,淡淡的像笼在轻纱后的一阵烟雨,温婉可人,深深的扎根在他心底。
在他看来苏娆原该是他的妻,而我本不该嫁给他。
可是那一道圣旨破灭了他原本的梦,而我大约就成了他的恶梦,而我原本应该是喜欢他的,也以为他会喜欢我,可是我不知道苏娆在他心里的重量。我真的不知道。
太阳的光辉抛洒在天际,是那么的绚烂无双。
晚上,我坐在前厅等他一起吃饭,他却只是过来告诉我他还忙着,让我先吃,我静静的坐着,然后突然开口,说出连我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夫君公务那么忙,可否让我在一旁随侍你?
他的墨色的眸子有刹那的惊愕,但他还是温和的开口,带着些许淡然:我要忙到深夜,就不必麻烦越儿了,你早些用完膳去房里歇息吧。
我有些许失落,但还是不自觉地问:真的不可以麽?我今天睡不着,就今天陪你一次可以么?
我说的很小心,眼神不自觉地瞟向他身后的水墨屏风,秀竹林立,风神骏逸。
然后我听到他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道:那就麻烦你了。
满室尽是书卷香,火烛光明灭幽微,把我和他的影子都印在窗子上。
窗外月色倾泻一地,朦朦胧胧的让人看不真切。
君漓伏案而书,君家历代都是刚正不阿的史官,美名流传至今,君漓也是如此,看他在灯下写着那一行行的文字,我的心都便的柔软,他眉目清秀,墨色的眸子此时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我站在一旁为他磨墨,端砚质地醇厚,墨色浓郁,好似我轻垂下的乌黑发丝。
那一刻,我有一种红袖添香伴君侧,举案齐眉情意深的错觉。
我想我贪恋着这种感觉。
但是,下一刻,我便撇到了那幅挂在他内室的画卷,紫檀玉石做的香炉里燃着阵阵青烟,但背后女子巧笑的面容却生生的映入我的眼。那样姣好的面容,清丽如芙蕖涤荡,明朗似清风扑面。
然后我一不小心失手把墨汁洒到了君漓月白色的轻衫上,墨色晕开,像是水面的波纹。
我羞赧的不知所措,连忙要帮他擦拭,谁知自己的手上也碰到了许多墨汁,结果君漓的衣衫被我弄的墨迹斑斑,不忍入目。
君漓略一皱眉,然后依旧是温醇的开口,不温不火:“越儿,夜深了,你也该累了,快回去歇息吧,我一个人便好,今日谢谢你了。”
虽然是关切的话语,但我却觉得,君漓一定是嫌弃我了,觉得我笨手笨脚的,我一定是惹他生气了 。
走出屋子,月辉清华,泻一定的琉璃般的光华、
当我知道君漓向圣上请旨要娶苏娆的时候,我几乎是波澜不惊的,天光静静的洒在池子里,粼粼的闪着光亮。
远处的树木似笼了一层水汽,雾霭沉沉下别样苍翠。
几天后,我做了一个被所有人鄙夷的决定:我不让苏娆进君家门。我作为丞相府的小姐,我跪求爹爹去让皇上收回成命。
于是一夜间,君夫人好妒的名声便传扬开来了,大街小巷,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
我看到婢女凝心一脸沉痛的对我说这些的时候,只是浅笑,然后,一个人出了屋子,想去后院透透气。
然后,我便看到一脸怒容,气势汹汹向我走来的君漓,他看着我平静的样子,原本对我的那些假面具早已不复在了,他墨色的眸子蕴着怒火重重,声音是无比的压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对你哪里不好,你就不能成全我和娆儿?
你知不知道,本来,就是你的介入,才让我到现在才敢说我要娶娆儿?
他连续的责难一句句砸在我心上,最后我只是淡漠开口:她进门了,我便更加冷清寂寞了,既然这样,我为什么要让你们那么幸福?
他冷冷的逼视着我,咬牙切齿道:沈越,我是看错你了,原来你的心竟是这般的!
然后他看着我,一字一顿的让我难以呼吸:从今日起,我不会在踏入你的房门半步,你我形同陌路,不必再虚情假意的过下去。
我对着他的眸子,只是无言,然后看着他冷冷的转身而去,有闲花无声无息飘落,落在我的肩头,薄薄的像逝去的风。
又是一个不眠夜,我披上轻衫,出了房门,来到后院,月色很好,夜幕低垂,像深蓝的英素花的颜色,湛蓝又空明。
天地间似乎有水雾在流泻,然后蓦然进入眼帘的是穿着月白色衣衫的君漓,他正执着一只青木笛子,站在湖边出神,对着澄明的月光,他的脸庞温润似玉,他拿起笛子吹奏起来,余音袅袅,不绝如缕,我看到他眼里的落寞一扫而尽,然后漫天的星辰都似坠入了他的眼里。
长相思,思慕长,月下独奏君知否?
这首曲子是苏娆最喜欢的。。。长相思。
笛声突然停了,我也转身要走,但背后一个戏谑的带着冷意的声音却硬生生的让我无处藏身。
既然巴巴的不睡觉跑来听笛,干嘛急着走?
我哑口无言,只是开口道:还有什么事麽?
他哂笑,朝我走来,然后我发现他满身尽是浓郁的酒气。
你喝酒了?
他冷冷一笑,答非所问:沈越,你为什么如此冷心冷血?这是在报复我是不是?我对你冷落,所以你便让你爹恳求皇上让苏娆嫁给你哥哥?
我无言以对,只是默然,良久,我苦涩开口:是,我就是要让你心死,这样我就再无顾忌了。
他的眸子怒意重重:夫哀莫大于心死,沈越,你真是个毒妇!
他扬起手想打我,但最后又落下,他冷笑:这辈子,我都不会再碰你!
然后他转身就想离开,但没走几步,他便倒在了草地上,我蹲在他身边,用手拂过他的眉眼,想抚平他皱着的眉头。
然后他蓦然睁眼,我连忙缩手可被他拉住,他呢喃的喊:娆儿。。。
我无言而笑,君漓,你已经违背了你刚刚说的话了。
他见我笑,拉着我的手大力地把我扯到他身上,他有力的心跳让我感觉一切都是真实的,然后他在我耳边低语,清洌的酒气让人迷醉:我要你。。
那一夜的月色朦胧,星辰摇曳,烟树葱笼,我,迷失了自己。
过了几日,我和君漓都没有见过面,他整日的躲在书房里不出来,直到苏娆的大婚。
那一日,他出了屋子,换一席白衣,然后面无表情的出门去,然后直到半夜,他才回来,他烂醉如泥,失魂落魄,一双墨色的眸子黯淡的没有一丝神采。
我扶着他,他喃喃的靠在我的肩头,语气极是悲戚,他道:越儿,娆儿说她一直没爱过我.她只把我当作哥哥..你说我该不该信?
他说着声音还哽咽起来,这一刻他就像个孩子,我的嘴角勾起无声的微笑,阿漓,这次你没有把我认错....
可是我没想到,第二日,他便做了一个决定,他自己请旨要跟着考察六国地域的队伍,到各地去发掘史料,还原历史。听说当时朝野震惊,历代何曾有史官愿意做这样地事情,耗费的是自己的年华,消磨的是自己的体魄,因此安土重迁,历来如此。
可是君漓却逆了道,违了心,让我也不知所措起来。
三日后,便是去日,圣旨一下,再无转寰的余地。
午后的阳光下,我坐在院子里静看一池的碧水连天,荷花亭亭。
他逆着光向我行来,依旧是那麽纤尘不染,我有刹那的忘了呼吸,他手里执着青木笛,伸到我面前:越儿,明日我便要走了,这些年,有太多事情都事与愿违,近来,些许种种,我都分不清其中真假,现在,我们的恩怨也一笔勾销吧。这支青笛是我从小便随身携带着的,现在我把它留给你,就当是个纪念吧。
他说着,便将笛子放到我手里。
笛子安静的躺在我手里,但我只觉得心里有些什么失落了,忧愁席卷而上,将我紧紧攥住。
一定....要....离开....麽
我觉得自己是在用全力说话。
他看着我,眸子里闪过复杂的神色,他无声的张张嘴,然后艰难的点了点头。
越儿,我....走后,请你.....保重。
我觉得自己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我看到他转身,看到他的白衣翩然的在动,我看到满地....支离破碎的日光。
我拿起那只笛子放到嘴边,清澈的笛声款款而出,是我最后的叹息。
伤离别,别离伤,问君可否莫远行?
或许是我的错觉,他有刹那的愣怔,但他始终没有回头,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回廊的尽头。
时间,很平静地流淌着,像水一样,不停不停地从身边溜走。
转眼间就到了秋末,火红的枫叶被微风吹拂着缓缓起舞,在空中缠绵地一圈圈旋转、飘落。
地面覆上一层又一层如锦被般的枫叶,火红的、深橙的、淡黄的,深浅的颜色相互交织,构成一幅温暖的秋图。
独倚西亭,无言望琼楼,日光正浓。
抬头对着天际划过的几只大雁,可恨音书绝,君漓...你现在会在哪里?
垂头看到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嘴角扬起的是无声的苦笑,你知不知道,你....要当父亲了。
我回进屋子,执起一张素笺,想给你写封信:
墨迹清浅,像我飘乎不定的心。
阿漓,你走了快有一季了,我却觉得像半辈子那么长。
雁过无声,我却总恨它不能为我传音,不知你如今到了哪里?
是曲水流觞的江南,还是平林漠漠的南都?
什么都不重要了,惟有你的平安喜乐最重要。
然后我把信笺装在信封,提笔写上君漓的名字,但是,我不知道地方该写什么,怅然若失,只好做罢。
拿起君漓送我的那只青笛,来到楼台,放眼望去,尽是如火如荼的枫叶,有一种极尽绚烂的张扬。
我吹起的依旧是那首一伤别离。
笛声幽咽,穿云破雾而去,散去在云蒸霞蔚的天际.....
透过朦胧的目光,仿佛看到有人白衣翩然,春水般的眸穿透如水烟岚,向我低眉而语……
却说是要远去……
从别后,江南漠北不相逢,笛声悠悠断人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