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图塔》遥兮

9、胜负

　　17．

　　柯大笑着鼓掌，“真不愧是连那位导师都赞不绝口的策略天才，头脑和口才都出类拔萃。可是……”她的笑声渐渐低了下来，“我又凭什么相信，你愿意为了我而去同那个……怪物一般的泷作对呢？而且即使说到了现在，你也没有告诉我，你帮姬云颦选的那第三条路是什么。”

　　“关于这个我会慢慢向您陈述。如果您还是怀疑我的诚意的话，我愿意将性命完全托付于您手上，毒药，蛊，还是其他什么，都可以。”他颇为冷淡的推了下眼镜，口吻平淡的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柯短促的笑了一声，“可是比你自己生命重要的东西太多了不是么？别拿那套来糊弄我，我要知道你真正的用意。”

　　森沉默了一会，低低的笑了起来，他一直阴郁而沉默，即使这样笑起来那种阴沉的气息依然挥之不去，“真不愧是柯大人，这样的您才有追随的价值。”他手一挥，指着窗外，“这座龙图塔，已经腐朽太久了，在这里，即使身为平民的我努力一辈子，也不会有任何人认同我，我想知道，您到底能不能改变这座塔，能不能……”他意有所指的指着上方，“成为龙图塔，新任的王。”他的眼突然蹦出强烈的寒光，即使是额前过长的头发也无法掩盖这样锐利的目光，“与其一生平庸，我更愿意放手一搏，您到底能不能带给我荣耀和权势，我想去见证这个过程。”

　　柯沉着一双眼，嘴角的笑容却妩媚而多情。她看得出来，眼前这个少年没有说实话，他心计再怎么出类拔萃，扮演一个自己不熟悉的角色也是困难的，语气言辞，动作神情，都有一些若有若无的破绽。他并不像是一个有这么大野心的人，可是却也没有全说假话，她上上下下仔细的看了他许久，忽而勾唇笑了，“我明白了。”

　　她嘻嘻笑着，坐在窗台上摇晃着双腿，“那可真是个美人啊，那个姬云颦。”她看着森突然僵硬的身体，笑容艳光逼人，“也是，要配上那么个出类拔萃的大美人，森君的压力很大吧，不过没关系，我会帮你的。”她轻轻地撩了下头发，笑的意味深长，“明天，就让她也来向我报道吧，我的小队倒还养的起一个闲人。”她凑到森耳边轻声道，吐气如兰。“更何况，这也都是为了森君不是么？”

　　像是一条蛊惑一般吐着信子的色彩斑斓的美人蛇。

　　“森君的诚意我已经好好地收到了。我确实是……无论付出什么都要他死。”她说的轻描淡写，却有一种不容人质疑的力度。

　　森沉静的看着她。“打败一个男人，最好的方法从来不是用武力。能够毁灭一个男人的，只有女人。红颜泪英雄冢，枯骨之上，美人依旧笑春风。”他微微一笑，残酷而阴冷，“本来我也不能确定，让姬云颦那般告诉泷大人也不过是为了试探罢了，可是那位大人的反应，大大出乎了我原本的预料。”

　　*

　　“我、我冒犯柯大人的思维的时候，稍微看到了一些东西。”姬云颦不安到根本不敢直视泷的双眼。“全部、全部都是同一个人，男、男人。”她语无伦次，声音虽然努力保持平稳但却每一个字都在抖，“这、这差不多是全部了。”

　　泷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她回避的眼神和痉挛一般微微颤抖的手指，这样不自然的态度，泷根本不相信她说了全部。

　　他的气场太过强大，姬云颦这样生活在龙图塔最底层的平民根本就不敢违抗。她很清楚泷那一眼的意思，死或者说。

　　冷汗一滴一滴顺着脖子往下流，森告诉她的方法，是一条只求一线生机的路，如果森猜错了，她就全完了。

　　她一咬牙，“那个人，长得有一点像是泷大人。”

　　泷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一个女人的思维世界里全是一个男人，这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像是被他阴沉的神色吓到了，她立刻改口。“我应该是看错了。”她垂着头，屋子里滴答作响的秒针走动的声音就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一样在她耳边回荡，神经像是一根绷紧的弦，她连呼吸都不自觉的屏住了。

　　就在她几乎撑不住这种压力的时候，泷突然开口了。

　　“滚。”

　　她跌跌撞撞的逃出那间屋子的时候才发现胸腔因为忘记呼吸而一阵疼痛。

　　*

　　与其告诉那个多疑的泷大人什么，倒不如透露些什么让他自己去得出结论，只有这样他才会相信。

　　“那位大人作为男人，恋慕着您，可是他却同时打从心底里拒绝着这个事实。”森的镜片开始反光，“如何能让他愿意承认，那就要看您作为女性的魅力了。”

　　当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的时候，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役就结束了，不管他是何等通天彻地的英雄盖世，不管他是何等的豪气干云气魄万千，他都不过只是被女人的手牢牢拴住的一只忠犬罢了。

　　18．

　　沼的家世到底有多煊赫，大部分人单单只是一个【舜之子】的标签就能被吓住，很少人注意到他那个深居简出，端庄得体的母亲。大部分人都只是隐隐约约知道他的母亲出自大贵族家庭，毕竟能做西亚林家主母的女人身份必须显贵，却几乎没有人知道他母亲是龙图塔创始人的曾孙女，某种意义上身份比舜还要高贵。

　　一直以来，龙图塔每年都会向沼的母亲黛夫人发出邀请，请她来视察龙图塔，可自从她嫁入西亚林家开始，为了避嫌，为了防止有心人认为西亚林家试图通过她来控制龙图塔，她再也没有接受过邀请。

　　可是今年不同，一方面今年是她的独子沼入学，她溺爱着沼长大，作为一个母亲放心不下，一方面今年是龙图塔创立100周年，作为那个家族的后裔她有责任到场。

　　五万军人列队，笔直而整齐的连成一条条纵横交错的队列，在一片肃穆寂静中整齐划一地向她行军礼的时候，她的心情也是磅礴而感动的，那颗十多年来都安静的如同死水的心竟然也剧烈地跳动起来，好像血管里的血液一下子燃烧起来一样，她眼睛有些发干发涩，可是即使到了最后，她也只是郑重而严肃地说，“诸君，请守护住龙图塔的荣光。”一如她的父辈，一如她的祖辈。

　　而这一切，沼是不知道的，作为龙图塔食物链最底层的一年生，他是没有资格去迎接黛夫人的，即使黛夫人是他的母亲。而他现在，则是同肖棠穿一起呆在训练场里，起因在于他去向柯报到时柯的一句话。

　　“我的小队不要废物，即使是舜大人的儿子。”柯笑的颇为不怀好意，“起码也要有能同身为B级生的肖棠穿打个不相上下的能力吧，我可是听说，之前那场闹剧里，是你输了呢。”

　　沼为之气结，却无法说出反驳的话，即使那从一开始就只是一个不公平的赌注，但他确实是输了，他心里也一直介怀那次耻辱一般的失败。

　　肖棠穿来自东方，只是个B级生，更是个女人，这样的人本来他连眼尾都不会扫一眼，可偏偏是这样一个人带着他杀出了重围，带着一般男人都不会有的魄力，像是一把锋利至极的刀，杀了104名精英刺客。

　　沼灿金色的瞳孔里全是战意，里面深深映出了肖棠穿的倒影。

　　这一战，不用能力不用兵器，只单纯的比试格斗技。

　　肖棠穿站在他对面，身体微弓，重心下移，浑身都绷紧，随时能攻能守。

　　她穿着黑色紧身的格斗背心，身形单薄却纤侬有度，腰肢不堪一握，肤色被衬得越发苍白。

　　她看起来就像是一张绷得恰到好处的弓，充满着张力，可却在右手处有着细微的破绽。

　　沼出身军门世家，舜手下不知有多少高手，从小为他授课的老师无论哪一个放出去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他本身又极有天赋，小小年纪格斗术已经隐隐有了自己的风格。粗暴强烈却又缜密，他一脚踢向肖棠穿右手的时候，身体已经顺势转过半个圆，右手直击她后脑，一串流畅的动作致力于封住她退路。

　　肖棠穿的右手自此被沼弄得粉碎性骨折之后，再也无法灵活动作，即使是日常生活只有稍微用力肌肉一旦紧绷就会不自觉的微微发抖，因此成了无法防御的罩门，她没有正面同沼交锋，她足尖轻点，整个人如同一只轻灵的燕子在空中翻了个身，双腿直击沼的背部。

　　肖棠穿不管是什么动作都极其轻盈，即使是来势汹汹的腿击也几乎没有任何破空声，可空气的流动却到底变了，沼上身压低右腿自然的划过一个半圆拨开肖棠穿的双腿。

　　几个回合都发生的极快，简单的试探交锋下两个人对对方的情况都大致有了了解。

　　肖棠穿的格斗技明显的跟沼已知的帝国人所习惯的风格不同，带有鲜明的民族色彩，身体柔韧到可以弯曲成任何一个角度，动作灵巧又充满速度，力道却远逊于沼，沼一条腿的力度就能拨开她双腿的攻击。

　　她滑的就跟泥鳅一样。沼的表情写满了不耐烦，灿金色的瞳孔却异样的冷静。

　　两手相撞的时候沼的眼微微眯起，顺着他把肖棠穿的手撞出去的弧度手腕一个翻转擒住了她的右手，沼之前的打法都简单粗暴充满帝国人的风格，肖棠穿根本没想到他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模仿了她的风格，开始利用关节的灵巧性旋转，一愣之下就被他抓住了右臂。

　　她下意识地右肩一耸使出了反擒拿，肩膀却在达到一个高度的时候突然痉挛了一下，不仅没能挣出沼的手，更是让他趁机顺着手臂卡住上次粉碎性骨折的关节一个用力然后一扭把她牢牢扣在了地板上，双腿同时紧紧锁住了她的双腿。

　　他凑到她耳边，潮湿的呼吸近在耳边，柔软的金发也打在她脸上。“你输了。”他低低笑着，声音充满了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