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图塔》遥兮

8、投诚

　　15.

　　“我凭什么要去那里!”沼气势汹汹地踹开门，怒气冲天地瞪着他的父亲。

　　舜面色一沉，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把你送到龙图塔不是让你来作威作福的，你把我们家族当成了什么，供你胡作非为的工具么！”

　　“那种女人……”沼气的额角青筋直蹦，“那个女人跟我一样大！那是个女人！你要我对她低头，你在做什么梦！”

　　舜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你知道柯是谁么，她的老师是泷，她是泷唯一收下的弟子，你凭什么觉得她不如你，你这种程度的身手，在她面前十招都撑不住。”

　　沼冷笑一声，“你可是认真的？那个女人到底是身手好还是床上的身手好还不一定呢，如果不是泷护着她，一个女人也敢在龙图塔里嚣张？”

　　舜坐在桌前没动，手指微微一动，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猛地扇了过去一样，沼的脸被打到一边，唇角渗出一丝血迹。

　　“泷看着你长大，你就用这种口气说他？你真的被你母亲宠坏了，你以为现在围着你恭维你的那群人真的是在恭维你么，你要是不姓西亚林，你什么都不是，你就连肖棠穿那个小姑娘也比不过，我真不知道怎么生出你这样的孽子，让一个小姑娘背着你逃了三天，却有脸把人家的功劳拿过来。”他深邃的眼睛里染上一层淡淡的失望，他看着沼不以为然的侧脸淡淡道，“你被人家耍的团团转，却像一个小丑一样沾沾自喜。”
　　沼抓住手上的肖棠穿当初被他打伤时的病例报告，气得发抖，一言不发的摔门走了。

　　沼赶了三天的路才回到了龙图塔，还没有喘口气就来找舜质问这件事，心里就是憋着一口恶气，不吐不快。舜常年南征北战，沼从小就养在母亲膝下，母亲是大贵族出身，思想传统，疼爱嫡子的同时把他养的大男子主义十足，他又资质出众，从小备受夸赞，平辈之内他眼高于顶，自认无人能出自己之右。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他对那些满天飞的夸赞柯如何如何出众的传言一直嗤之以鼻，听起来像是传奇的故事就因为像是传奇，他反而觉得失了真。

　　女人本就该是男人的依附品，只要温婉柔顺，能把自己打扮的赏心悦目就够了，他尊敬并且欣赏像是母亲一样的女子，把这当成了女子该有的定义。他鄙夷这些来到龙图塔的女人，牝鸡司晨不伦不类。

　　柯个子娇小，堪堪一米六，虽然只有十六岁，但在周围的同龄人都稚气未脱的时候，她的眉眼却已经蜕变出了成熟的轮廓，是种极其美艳的长相，双眸却总是孩童般的澄澈，透着一种矛盾的诱惑，她喜欢笑，一件小事也能让她发自内心的微笑，任何一个看到她的笑容的人都能体会到那种纯然的、仿佛这就是她的整个世界一样的喜悦。

　　她笑着看着你的时候，就像是一个男人不愿意醒来的梦一样。

　　她呆在泷的身边越久，泷待她就越好，再加上她越来越妩媚的面容，越来越丰腴的身段，那些不怀好意的猜测显得那么有说服力，几乎每个听到那些传言的人，都信了八成。

　　泷与舜少年相交，二十年来互承生死的次数不知多少，对沼也称得上是不错。可泷的气场太过压抑，他即使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那里，就有一股无形的压力若山压来。沼嚣张狂妄，却惟独不敢在泷身边放肆，甚至不敢在他身边久待，他来了龙图塔之后，曾远远看过一次泷同柯相处。

　　柯吊在泷的脖子上，整个人像是嵌进他怀里一般，身体整个的软下来，全身的着力点都陷进了他怀里，嘴角勾得不浓不淡，在阴影里的侧脸显出一股若有若无的勾引。

　　没有被推开。

　　沼只看到了这点。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这是母亲大人从小教导他的家训。

　　这样不识好歹的女人，既然敢贪图不该奢望的东西，企图拖累应该仰视的存在，那就去死吧。

　　16.

　　“柯大人，森向您报到。”阴沉阴郁的少年站在柯的面前，军姿挺拔标准，眉眼却掩在阴影里。

　　柯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轻笑道，“你啊，架子倒真大，我三催四请请不来你，非要老师出马你才肯来。”她的笑容天真又纯洁，“你难道，看不起我么？”

　　“不。”他的声线依然冷淡而阴郁，“我是凭着自己的意志来追随柯大人的。”他顿了顿，道，“我的诚意，柯大人不是已经收到了么？”

　　柯饶有兴趣的看了他一会，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姬云颦背后的人是你，我就说她的手段怎么这么高明。”她的眼睛里像是落满了星辰的碎屑一样，亮的惊人，“我喜欢重情义的人，可这里面却绝对不包括跟我作对的人。”她悠悠然的说，“在老师和我之间选择了老师的人，凭什么说这是诚意。”

　　森第一次抬起头看了柯一眼，眼镜上一阵发光，“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柯大人同泷大人并非是表面上那般融洽吧。”

　　柯风轻云淡的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姬云颦并没有告诉我她从您的记忆里看到些什么，只是模糊的告诉我跟泷大人有关。如果是一般程度的东西，依照您的性格来看，至多只会找出她教训她一顿便罢了，可是她却那样恐惧，而柯大人更是在隐秘的急切的寻找她，凭您的实力，本来可以做的更加不留痕迹，却让我看出了端倪，恐怕是因为您的死命令让您手下的副官都焦头烂额无法顾及了吧。您这样的态度，我只能联想到一点，您呆在泷大人身边的目的绝不单纯。”

　　柯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明艳，看着他的绿眼睛波光粼粼。

　　森像是没有感觉到空气中越来越强烈而让人窒息的杀意一般，他的声线依然平稳如昔。“如果单纯让她向您求饶的话，以您的性格来说，无论怎样向您表示诚意，您更倾向于永远的让她闭嘴吧。而干脆的把您的记忆告诉泷大人的话，其一，凭什么保证泷大人听完了之后愿意向姬云颦提供庇护，其二，即使泷大人愿意庇护姬云颦，可是又能庇护她多久，一旦有了漏洞您是不会放过的，到了那个时候，即使您杀了姬云颦，泷大人难道会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姬云颦而惩罚您么？所以这两条路都是死路，我同姬云颦选的，则是第三条路。”
　　柯来了兴趣，“是什么？”

　　“在我向您陈述之前，我希望您能原谅我的冒犯之处。”他冷静地推了下眼镜。

　　柯笑着向他点了点头。

　　“泷大人对您的心，并不单纯。”

　　柯怔了一下，半晌才皱着眉，“你刚刚……说什么”

　　森用一种残酷而毫不迂回的口吻直言道，“那个人看待您的方式，是一个男人看待一个女人的方式。”

　　他并没有管柯是否能消化这句话，直接的继续陈述下去，“柯大人是因为本身站在了思考的盲区中，所以没有注意到。您从幼时开始就在他身边求生，必然是如履薄冰步步都要小心，为了不让泷大人厌弃，您努力了许多，讨好泷大人可能已经成为了您的一种习惯，可是您努力的出发点一直是【如何做被他所喜爱的学生】这一点，所以您没有注意到，被泷大人善待着的您，到底是真正达成了自己的设想还是阴差阳错地……变成了其他的发展。”

　　柯冷着一张脸看着他，敛去了一切笑容的这张艳丽的面容，显得冷若冰霜。

　　森挺直着脊背，在柯充满恶意的视线中说话依然条理清晰，说话平稳，“我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向您说出这些的，我知道在您看来试图窥探您内心的我是何等的嚣张与无礼，但是也只有这样才能表现出我的价值，以及追随您的决心。”

　　“单纯的像是个白痴，这样的对于您的评价在整个龙图塔里流传甚广，哪怕压抑自己的本性到这种地步，哪怕其实城府深沉内心狠辣，您都要呆在泷大人的身边，恐怕您是有着不得不去报的深仇大恨才能做到。从我决定追随柯大人的那刻起，您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了，我将付出所有祝您达成所愿，我只想问您一句话。”

　　“您对泷大人的仇恨，真的已经深刻到了无论付出什么都要下手的地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