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有点黑暗的童话》小叉

12、领主

　　唔，有点麻烦了。
　　艾什看着窗边的那个人影，抓了抓头发。
　　经过身体检测，由她原来预估的16岁修正为22岁后，虽然已经不能用“少年”来称呼他，但从视觉上其实他与几天前完全没有改变。
　　比平视略微高出几度的下巴，并非放松而是刻意向下压的肩膀，停止的脊背，这个金发青年的站姿依旧散发着一种充满疏远意味的端秀与高傲。虽然配合着他纤细的腰身来看，只会增加别人狠狠压倒他的欲望，不过……
　　自艾什走进房间后，虽然他的猫耳竖了起来，但是面对着人工窗的莱伊却好像沉浸在家政系统模拟的户外景色里，一点点回头的意思都没有。
　　她的错，就是她的错。
　　并不因为她收留他，她就有了犯错后可以不用道歉的权力。
　　艾什抿了下唇，刻意加重脚步，然后走到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来，“莱伊。”
　　虽然身形纤细，但肩膀并不算太窄的青年，虽然上半身保持着正直，长长的猫尾却动了一下。
　　“你的声音跟我的‘债主’实在太像，当时我有点……紧张。”艾什说，“关于这一点，我很抱歉。”
　　莱伊过了好一会，才回转过身体。他微蹙着眉，加上身高的关系，所以那几乎没有表情的表情却极易被解读成轻视和不悦。
　　但艾什却因为他终于肯回过头而肩膀一松。“我还没有做好准备。”艾什撇了撇嘴角，“或许我永远都不能准备好。”
　　即使没有镜子，艾什也知道自己当时的脸色绝好看不到哪里去。她甚至匆匆从他身边逃走，还用了“去洗澡”这种烂借口。要知道，那天莱伊只是根据她的要求出声叫了她名字，而在那之前，他还刚刚表达过对她健康和安全的忧虑。无论如何都只能被称为“善意”的举动，不该被她由粗鲁无礼来回应。所以她必须当面道歉，虽然提起她会失常的理由，艾什的心情还是好不起来而已。
　　“我减少了我的工作量，你看我这两天回来得都很早。我也会控制我的情绪，”艾什几乎瞬间就从情绪里挣脱出来，“所以，莱伊你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她放软了声音，抬头看着他，除了满脸的诚恳之外，那双清澈透明的眼睛似乎还盛着满满的小心翼翼，就好像他是她极为重要的人，他的不原谅会让她很难过一样。
　　莱伊显然也无法抵抗这双眼睛的魅力，所以在犹豫了一瞬后，他眼神略微漂移了一点，然后微乎其微地点了点头。
　　“真的，”艾什眼睛一亮，“那就好。”
　　她毫不吝惜地表达着自己的愉悦，咧开嘴对着他笑了起来。本来就明丽漂亮的脸此时愈发夺目起来，于是当莱伊眨了眨眼，试图正常地转开眼回转到他原来的位置，脸却不受控制地漫起一层淡淡的粉色。
　　“对了，”艾什说，“我找到一间还不错的小诊所，明天一起去看看吧？”

　　同一时间，钛星的领主府。
　　名之以领主“府”的建筑群，并非只是钛星领主的居所。不仅整个钛星的职能机构和参众议院都在这里，甚至警卫、日常生活服务，甚至一般商店、广场公园，这里也应有尽有。这里与其他高级生活区唯一的区别，大概只在于进出有一定的身份限制而已。
　　房间里，一片昏暗。
　　高度远远大于宽度的长条形窗户，只在顶部才收拢成指向天空的锥形。从来不是为了采光而存在的彩色玻璃图案细腻，阻挡了钛星刺眼的日光后，将自己变成了室内唯一的温暖与明亮。房间，不，应该称之为“大厅”的空间因为被一根根石柱在视觉上切分开来，所以毫无空旷的感觉，但挑空四五层的高度仍然会让人丝毫没有在“室内”的感觉。再吵闹的人也会被这里的静谧影响，空气里仿佛有一种看不见的力量，硬生生地甚至压低了每个进入者的呼吸声。
　　一片暗沉中，一个男人半躺在宽大的榻上。
　　银色，或者其实是白色的长发柔顺地垂在他的肩上，有一大半被他压在身后与靠枕之间。他额头光洁，鼻梁挺正，一双半睁半闭的凤眼眼角略挑。只可惜如此英俊的男人，他柔软的薄唇却似乎有点太过没有血色，与他略嫌瘦削的脸颊一起，成为他不太健康的铁证。但即便如此，即便他身处在昏暗的室内，他身周依然凝固着某种力场。
　　这是一个很强的男人，至少整个钛星都知道，虽然他的身体只能用非常差来形容。
　　他是西弗莫利安，钛星领主。
　　“你知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她说了什么？”一片静谧里，响起一道醇厚又凉滑的声音，仿佛有一片羽毛轻轻地在心里拂动。
　　“您是说，您与阿纳斯塔里安公主第一次见面吗？”理应空旷的空间里，从阴影里传出一道沉静的女声。绾发髻，穿套装的女人不知从哪里走出来，停在软榻2米外的地方。
　　“她对我笑，然后说‘西弗哥哥，我是奥德莉’。”男人的唇角弯起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他的语声依旧轻柔和缓，“她在那之前应该已经听到谣言了。”
　　“谣言，就是那个说您是公爵的……”女人似乎有点尴尬，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
　　“私生子，是我的父亲。”男人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仿佛这种丑闻彻底与他无关一样，“前任阿纳斯塔里安公爵与边境行星的一个三流酒吧的女招待。”
　　“阁下您，”女人一声惊呼，然后陡然意识到似的，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您也是阿纳斯塔里安的——”
　　“然后，是在她8岁的时候。皇家枢密院的长老，为了阻止她再去机甲库，要她回答驾驶机甲的意义。”西弗莫利安闭上眼睛，仿佛沉浸到回忆里，“谨以我的生命发誓，自我双手碰触机甲之时开始，我将为帝国和正义奋战，直到我死亡的那一刻。”
　　女人仿佛被兜头浇了一桶冰水，兴奋陡然降到最低，“阁，阁下您……”
　　“我爱她。”男人缓缓勾起唇角，用醇厚的声音低声轻诉，仿佛情人的耳语，“奥德莉史塔克阿纳斯塔里安，整个帝国我唯一爱的人。”
　　“但您对那个……”女人的声音里充满犹疑，甚至没能说完。
　　“艾什（ASH），就是奥德莉史塔克阿纳斯塔里安Audrey Stark Anasterianh的缩写。”
　　“您，您是说，说那个佣兵——”过于意外的消息，令女人话都说不利索了。
　　“后悔了？”
　　“阁，阁下，我，我不是……”
　　“不是什么？”男人的声音依旧醇和轻软，“不是有意把她的消息散播出去？”
　　“阁下，请原谅，我真的不知道——”女人恍然大悟一样，陡然拔高了嗓音，急切地企图辩解。
　　男人却只用了一个词就制止了她，“玛丽安娜？”
　　女人像是突然卡带的老式播放机一样，她瞪圆了眼睛，嘴里发出毫无意义的声音，好长一段时间过去后，才说：“我……我很抱歉，阁下……”

作者有话说

　　奥德莉·史塔克·阿纳斯塔里安，即Audrey Stark AnasterianH，前两个词的首字母和姓氏的尾字母组成ASH，艾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