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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稍微再向前跋涉一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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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社长跑的最后一天,比起体力如何增加,倒是切实地学会了几乎所有关于神社的词汇。
“以前就有想,清水君果然是足够奇怪的人。”
悄无声息地从背后出现外加猝不及防地一句。勇气被吓得‘唔?!’了声。混血少年慢慢放下在钱箱钱合十的双手,干巴巴地回头看过去。
“你不是先走了吗?……突然站回到到背后突然冒出这么一句的。”
黑子晃了下特意拿来的计时器。“忘了东西。”
神社内各种设施皆算好看,红色与木色的搭配倒也配得上灰而无云的天气。
树枝纷乱而稀疏地将天空分割成小块。一旦停下来,被汗浸透的衣服贴在身上便冷的不行。勇气带有结束这一漫长而无目的的爬楼梯时期的寓意地上了香油钱。他打了寒颤,来不及和黑子多说,打了招呼提着背包进入公厕将替换的衣服换上。
再出来时少年鬓角仍带些湿意。
穿与苍白肤色相称的红色连帽防风衣。内里则是几乎不具有装饰功能的折领长袖。勇气从背包里取毛巾盖在头上擦了擦。接下来他要乘新干线去新宿。做月末体检,还有测试锻炼程度的一系列表格。
与黑子一前一后走下狭窄的神社石阶。继续‘奇怪’这一话题。
“见地奇怪。万事皆能投入的样子。不过三个月,用脱胎换骨形容也不奇怪这一点也足够奇怪。”
“见地?”
“见解、想法的意思。”
“唔,见地奇怪,比如?”
“比如这一句,奇怪之后用了‘やん’。”勇气听着,在石阶上站住。稍微侧过身去看高两个台阶,跟着停下的黑子哲也。黑子口吻平淡:“虽然多少有点半吊子,但清水君刻意说关西腔的时候越来越多了。”
勇气便勾起唇角笑笑,“就是因为太半吊子了,还以为暂时不会被发现。不愧是。”
“为什么?如果出错了我道歉,但总觉得清水君不止是说说看。”
“和普通话一样。说明白了就可以用了来着。”
“刻意学习关西腔?”
黑子说着,表情却并非像难以理解。
“套用别人的原话。奇奇怪怪,但学会了也能成为有机构成。”
难讲的词汇发音多少有些奇怪,勇气说着一步步走下台阶。黑子看勇气头顶细小的发旋,顿了顿,抬步跟上。
“很有趣的话。”
“非常。说出话的人,有趣也很酷,如果可以想介绍给你。”
黑子轻轻摇头,“这里如果使用‘介绍’这种说法,正宗听来,像是在说请你们交往吧。”
勇气眉毛纠结成一团,复而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觉得可以。”
黑子无表情。“请允许我郑重的拒绝。”
一路闲聊至新干线的列车上。勇气买横滨的票,比黑子早下车三站。倒是从这里直接回家可以在同一站下车后再转公交也不嫌麻烦,但俱乐部到底不能耽搁。
快要到站。车窗外的民房屋顶随减速逐渐慢了下来。
以终结这一天发生的所有事情的口吻,黑子平静地注视窗外,开了口:“脱胎换骨。那样说,总归闷头努力的清水君,在我看来完全是在不断填充自己的过程中寻找实感。”
勇气已经不用逐句逐句地找语法点才能完全理解。
他沉默。期间海蓝色的眸子像是难以忍耐窗外的强光似地眯了一下。随后接口,认可了黑子的话。“出生,国籍,外祖父母,朋友,……能想到的统统留下,到日本来,连印象都一点没有,偶尔觉得没有即可以代表不存在。”
黑子表情沉寂地思考不存在。
“但现在学会了日语。关西腔。篮球打的很棒。也有了些朋友。”
“倒没想过要彻底脱胎换骨。”
“美国的清水勇气君也是清水勇气君的有机构成。”
黑子文辞讲究,要说安慰当事人双方未免都冷静的过分。确实从中感受到了些类似力量的东西。混血少年向后陷在椅背上,手肘撑住扶手,用掌心拖住侧脸,整个人泡在橙子味儿的汽水中连发梢都咕噜噜地冒着碳酸泡泡。
清水勇气笑得露出一边儿梨涡。“是那样没错来着(や;关西腔结尾音)。”
一切都尚未正式开始的时间。
15岁,来到异国。少年最终跋涉出自我认知与文化障碍的墙壁,跌跌撞撞,兜兜转转,弯路无数地走过来。——至于其后究竟将面对怎样的悬崖障壁,便又是之后的事情了。
十二月尾,赶在俱乐部正月休息前勇气办了退出所需的一切手续。
“诶?木吉也要退吗?”
“本来就是来复健的嘛。半年多,膝盖的状况好歹算是好起来了。”
“——回篮球部?”
“不,暂时还不行。”木吉抬手挠了挠后脑的短发。他表情遗憾倒不焦急。的确诚如(在勇气的作文里)写下的那般信任同伴们。“虽然也想赶快归队,但现在的状态回去也是添麻烦吧。自己再想想办法,赶在夏天之前就太好了。”
“我有听到,IH预选赛这类,可以遇上你们?”
“哈哈,说不定可以哦。”
开朗地笑着的大个子中锋放下手。
木吉目光平和地看比自己矮一个头不止的勇气,缓缓开口:“离队之前,日向,……我的一位好朋友说‘一年时间,赶快归队然后去全国’。我很重视这个承诺。大概类似动力源之类,至少作为支持我的感谢,今后无论遇到什么阻碍也要将它达成。”
一句似是而非的宣战布告。
木吉铁平伸来拳头。
“这半年时间里,多谢指教了。赛场上见吧,清水君。”
勇气与他碰拳。“……我才是。多谢指教木吉,——赛场见。”
“濑户先生,”濑户经过前台时被叫住。前台后坐着的青年尴尬地挠挠脸颊,起身,给俱乐部大佬递上两样装在纸袋里的两样东西。
“您带的学生,木吉君和清水君刚刚要我转托给您的。”
木吉铁平送了一副花牌。清水勇气送了一套护具。
可行了吧。他一不是老年人而不打篮球,送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濑户提起纸袋,向前台的年轻人道谢后离开。这么一点不需要脑回路,直接能从礼物看到送礼人的风格也是没谁了。一回想起来,似乎无论哪种场景这两人差不多都是一模一样的蠢脸。
濑户摇头。两个小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