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卦》詩鈐

86、终章

　　茶喝完了，夜深，荧惑清清嗓子，说：「我们赌他俩谁先回到天上。」
　　「谁先回到天上？」我只是奇怪他们赌这个。
　　「琴叶呢？和宋莲生是什么因缘？」古爻问。
　　「琴叶最初不过山间长虫，是宋莲生点化他的。宋和唐入山修行那一世，琴叶就随着他们了。还不能幻化时，喜欢拢着叶子听宋莲生弹琴，所谓『落花深一尺，不用带蒲团』①，『琴叶』就是宋给的名字。」
　　「只是宋的护法？」
　　「和宋的因缘深些。」荧惑说，「有次，我碰到琴叶，问他那俩的事，琴叶说，唐下山时，心理还直嘀咕，是宋在教他，让他知道得了天下也只是天下，天下诸般却未必尽归于你。我问过琴叶，宋对唐是真无心了。琴叶说不知道，说刚离京时，宋常挂念唐；后唐来匆匆一见，只称公子不称皇上，又让人觉得不好说。」
　　「宋如此骄傲的一个人怎么甘心在唐面前认栽了？还一心无二地助他？」古爻问。
　　「你可知当初严明审她时也问过，她说严明不懂，说唐槊虽宠她溺她却更知要敬她重她，明白不能看轻她；说奉承她的不是没见过，只是除了唐槊的话，那些抬举她都不识，直说严明不懂。唐槊不傻，他也知道宋莲生要什么，却因为他想要宋莲生，便只说『要什么会应你』，却从不说『要什么都应你』，这是他的心机；他也的确更懂世态人心更懂收放进退。你呢？你明白什么是人心吗？」荧惑的口气，像逼着古爻给个答案。
　　古爻静默。但我想他是明白的，明白荧惑说这些的原因。
　　「你可知能修得人身是多不易的事。可知人的言语有多大的力量。当初宋莲生只一句话就点化了琴叶修行。她说要『推君为王』、要『不拖不欠』，就要那样过活。你下那么重的咒，你要干吗？只当人人都如你一般、你才能快活解脱吗？还要祸延古家世代。」
　　「古家哪天绝了，就无延可祸了。」古爻冷哼。
　　「糊涂。你和古家有渊源，你当这样就不会于你有碍了？」
　　「我。呵——」
　　古爻只觉得荒诞似的，却闭眼，不想也不说，再次陷入沉默。
　　「我师父当年占得的是？」我问荧惑，有意岔开话题。
　　「唐家天下的裹好，始是『离』，后改『晋』，沈昔伏占的就是《离》化《晋》。《离》者乃上下皆离、『明两作』、『日月丽天』，到《晋》就是坤下离上、地下火上，『日出江天』，只一日。两个日，终究不成。宋回去后还是以前一样，常坐在水边发呆；琴叶仍旧喜欢跟她；唐槊自然也回去了。沈昔伏神机洞悉。」荧惑看看茶杯，空了，放下。
　　「小鬼，故事讲完了，你知道我的条件是什么？」
　　「赐教。」
　　「我会把子辰珮留给你，护你此生也没问题，哪怕把那半成功力都给你也可以。但你必须好好想想，什么才值得我这样做。想好了，再说。」——司农的半成功力，在人间，是极大的能量。
　　古爻一提气，说：「我下的咒，估计是要我自己轮回递偿的。这样，那半成功力或可助我清了这些。」
　　「好。很好。没白跟沈昔伏。你知道你和他的因缘，他也得陪着你把这些都算清了。」
　　说话间，玉珮光烁，旋尔缓缓收敛息宁中心。
　　这一世，从来不只是这一世。来处来，去处去，因缘果，善恶业习，纤毫不爽，无肯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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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完结。明天发个后记。感谢诸位阅读。鞠躬。

作者有话说

　　①①「落花深一尺，不用带蒲团」出自近人苏曼殊《柬法忍》，全诗云：
来醉茎深露，胭脂画牡丹。落花深一尺，不用带蒲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