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卦》詩鈐

70、第二二章 挣脱

　　人走后，她略抬眼，此一刻，她宁愿自己真能晕过去，太痛了，反倒清醒无比。
　　试着调息，按石见川教的法子，慢慢运气平复痛处。
　　第六日。老妇如常来送饭，扶她起来，让她靠着，一口口喂。她对老妪咬耳朵，说：「脖子上的珠子你拿去。好东西。我不知道有没有命走了。此处只你善待于我。权当报答。」
　　老妪推辞，宋莲生忙说：「别大了动静。我只有这个是值点钱的。再求您老个事，能不能帮我松松手上的绳，太紧了，腿也断了，我跑不了。」
　　老妇一个劲摇头，边喂她米汤，边盯着宋莲生看。
　　一碗粥见底，宋莲生低下头：「您应得的。」
　　老妇顺势取了下来，一把揣进怀里。收了碗出去。
　　夜深时，宋莲生听到外头没有声响，便靠在墙上，借力蹭下臂钏，凭感觉用力，好不易才碰到机簧，钢片跳出来落在地上，她摸索着捏在指间。
　　一通折腾，已到早上，开始觉得畏冷，应该是发烧了——石见川说这是她挨打那次落下的病根，做什么都不声不响，遇事又总绷着，脏腑中的郁结，只能靠发烧来发散——倒是一语成谶。膝盖还是痛，继续调息运气，必须使得上力，一定要使得上力。
　　第七日。老妪送饭，扶起她，她一点动静没有，连忙叫人；外头俩都在吃饭，有一个放下碗筷进来，扶起她，摇了几个来回，仍不动弹，瞬间慌了，宋莲生忽然睁开眼，手生生从背后往前过，圈住那人脖子，捏着钢片，顺势环住那人脖颈，一刺，紧接着下狠劲一拉，环削出一道深长扣子，血往外喷溅。那人忙挣开，一手捂住伤口，另一手拍了宋莲生一掌。
　　他没叫出来就栽倒了；老妪吓得惨嚎，连滚带爬喊人。
　　宋莲生跌坐地上顺势从草堆中摸出藏好的簪子，尽速躲到门边。另一个含着一口饭没吞下去就往这边冲，奔突而至，宋莲生从门后闪出来，对着来人眼睛一戳，顿时血染半边；抽出簪子，那人被袭，措手不及，捂着眼睛站不稳，一晃，宋莲生看准时机脚下一使绊，对方倒地，宋莲生对着另一只眼睛又是一下。那人发狂在地抓住她，宋亦红眼，不停挣扎，此时才发觉，有只手脱臼了，索性一咬牙，对准太阳穴一刺，一洼血在地上蔓开。
　　老妇在门口，连动都动不了，只哇哇乱叫，宋莲生紧攥簪子，走到门外，到她面前，说：「解开。」老妇哆哆嗦嗦费力去弄绳结，显然不得力，好歹也弄开了。
　　宋莲生第一次看见屋外，四周平坦空荡，只一座木板房立在中心。她径直走到桌边，上头有两碗饭，没吃完，有盏油灯，旁边有个火折子，顺手拿起火折子，折回房前，打开来扔进木板房中，烧，连同簪子和臂钏，火光渐大。老妇一见火，好像才回神，连滚带爬离开。
　　宋莲生往反方向挪开步子，抬头看天，树高，天阴，一片茫然，一阵眩晕，一头栽倒。
　　晃眼，清醒，太阳当空，看看四周，有几块大石头，挪过去，坐好，调息，一出一入一念，渐渐清明。稍作休整，不敢久留，起身要走，发现膝盖痛得鑽心，手脱臼了也没处理，一托一对，送了回去，幸好学过。捡了根树枝，拄着，竖着耳朵听，听到水声，便往那个方向去。一步步颠颤，一身汗淋漓。
　　宋莲生高估了自己的体力和毅力，还未曾见到平路，在山涧边草石滩上就倒下了，喘着气，意识迷离，只死命攥着树枝，往下拉，血肉剐蹭在上头，能有一分清明就保有一分清明。若死，也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