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卦》詩鈐

69、第二一章 安稳

　　如约，唐槊带着房契地契一干手续过来，皆已办妥。宋莲生欢喜。
　　唐槊搬到御赐宅邸后，只留下最初他们到京时已在看房子的哑伯。还有一个丫头和一个听差跑腿的。宋莲生只对唐槊插科打诨、胡乱逗趣，对旁人，不能说不好，只能说客气。唐槊不常来，来了通常坐坐就走，最多过一夜。他与她总是不太近又不太远。两厢厮混熟了，越发没有顾忌。自上次后，倒也不提嫁娶，只专心云雨。
　　唐槊好奇宋莲生那只大海碗，宋莲生说是摸着史可章的秉性，卯榫衔接，是请了行中高人动过手脚不假，民窑器加了官窑款，身价翻跟头；之前打听过，史喜欢碗碟杯盏，喜欢素净，但不能俗气，要有价，投其所好罢了。老话说得好，千金难买心头好——是心头好了，自然千金难买。
　　他俩一个床上一个榻上，各有各的安稳。
　　宋莲生的安稳没有持续多久，那天，她带上琴叶粿分给堂子里的人，收了会子钱往家回，路上被人一棍子闷了。
　　醒来时，发现被关了起来，四面都是木板，有天窗，有门。防身的那柄锏不见了，钱袋也没了，但臂钏和龙凤檀发簪都在，脖子上有根红绳传的白玉珠也在。不像是为财。双手被反剪缚在背后，感觉像细绳捆扎，紧得很。
　　靠着墙，借力站起来，四下张望，严严实实，像仓库。听外头的声音，忽然有脚步，她原地躺下，闭上眼睛。门没开，门上有个小拉窗，一看，关上就走。有嘀咕声，听不分明。
　　宋莲生心中盘算着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怕是早被人盯上了。知道她收会子钱的时间。知道她身上有锏。这里好像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怎么办？自问行事想来谨慎不张扬，绑她又不像只为求财。色？自问姿容还不及让人起歹念。那只有一样，唐槊。源头找到了。心中有底。至今未动她未伤她，估计也是投鼠忌器。能想到抓她？为了要挟唐槊？还是想套话？又是谁干的？唐槊的俩妾呢？中没中招？不管如何，宋莲生信奉「人贵自保」，这样的情境下，等人来救终究是个退路——有没有人知道她被绑了都是个问题，知道了会不会来救、怎么救又是个问题。
　　以上种种，在脑中謋然而过，自救是上策，第一步，依她的性子，以静制动。只等着，细心外头动静，天窗有光进来，能估摸出时辰。
　　四个日夜之后，渐渐摸出一些规律，门外有两个汉子，还有一个妇人负责他们饭菜，她要方便叫人也是老妪来应。绳子从来不解开。
　　宋莲生的臂钏是个大镯子，西域样式，原是宽大的卡口扁镯，她收古董时收上来的，牙口松脱，她往上捋了捋正好当臂钏藏在衣袖中。后来找了匠人，对方说需再衬块银片或铁片进去就成。宋一动脑子，说，用钢片，要用在刀刃上的好钢，务必磨得四边出锋，再加做个机关，外表上需是看不出差别。脖子上有个穿了红绳的玉珠，是唐槊哄她玩儿送的。头上有龙凤檀簪子一柄，削得尖利。
　　倚墙蹭松发髻，簪子掉在地上，用脚踢进地上草堆中藏了起来。
　　低头看看脖子上的玉珠，从这个开始。
　　宋莲生从来都配合，那帮人也不为难她，饭一顿不落，水也管够。
　　第五夜，入夜后，两个看门的其中一个进来，手中提了根棍子；另一个站在门侧。
　　门外有人开口问：「你和唐槊什么关系？」
　　「他家下人。」
　　「一个下人占着一个别院？」另一侧阴影中的声音，不是那俩看门的。
　　「不是占。是看。」
　　「不见棺材不落泪。来呀，打断她的腿。」
　　「动私刑了？你真不知道天下有王法吗？」
　　「说，你和唐槊什么关系？他进京为了什么？」
　　「下人就是下人。就像你，你知道你家主子为什么抓我吗？」宋莲生想套话。
　　「打！」那人棍子一抡一砸，正中膝盖。
　　宋莲生咬牙一声都没叫出来，直接厥了过去。
　　提棍人踢了踢地上的宋莲生，没反应，回禀后，门外声音下令让他关好门，看好勿放。也别让她死了。
　　宋莲生向来许自己装死也不许自己出声，出声是失节制的事儿，不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