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卦》詩鈐

67、第一九章 卸力

　　事情走到这一步，唐槊正经入仕，到他看着宋莲生那一夜，足足半月有余。唐槊是有意晾着她，回去换衣服，不过问宋的事，管家眼尖，时不时借题报告两句。大体是身体尚虚、仍需调养，万不能再受寒之类的。
　　这天散宴早，抬脚往宋莲生房里去。
　　烛火下，这个点，在看书。
　　唇色灰白，脸色也不好，不只是病容，还有怨气。唐槊走到她面前，伸手想去摸她，宋一缩，抬起手臂挡在脸前。唐撤了手，看她咬牙切齿，一声不吭。
　　「我现在是当朝五品，兵部职方司郎中。」
　　宋莲生看都不看他一眼。可恨。
　　「你差不多得了。在我面前摆脸。什么东西。」唐郎中口气冷淡。
　　宋莲生放下书，「霍——」地站起来，开了衣柜从里头拉出一个包袱，直直往外走。
　　唐槊一看，呵，都打好包裹了。上前拉她手腕，用阴力，一扣，痛得她一头冷汗，咬着牙不吭声，包袱掉在地上。唐槊得意，把手腕往上一带，痛得宋莲生腿一软，蹲了下去。唐公子瞬间发善心不落忍了，放了手去扶她。宋莲生第一反应拿手护着脸，怕他一巴掌又呼过来。唐槊心一揪，只搀她起来。
　　「别怕，再也不打你了，」暖软，「你啊你啊，你到底凭什么？」
　　「唐槊。」宋莲生硬邦邦两个字。
　　「肯开口了。」
　　「说好的，不能反悔。」
　　「你以为你有多矜贵？你以为你跟堂子里的那些人有什么不一样？」
　　「没有。这位爷。房契。」
　　一拳打上棉里针，力道全卸：「你到底仗着什么敢这么跟我说话。」
　　宋莲生不看他，只低头看脚尖。
　　「但凡给我个好脸，有多难？」伸手去勾宋莲生下巴，抬起来。她倒配合，笑意渐大，只是唐槊看了更堵，觉得笑比哭难看，「你不咬我，我怎么会下手打你？」
　　「是你先找不自在的。」慢慢说，慢慢别过头，挣开手。
　　「我是你相公，怎么就不能让你生孩子？从头到尾，你都只是我的。」
　　「是吗？」
　　「不是？你是我的，我要怎样就能怎样，乖乖的。」
　　「是吗？」
　　「你说呢？」
　　冷不丁，宋莲生一勾嘴角，抽出一柄龙吞口宝锏，摸黑往唐槊腿上一扎。
　　「你活得不耐烦了！」大吼一声，先后退，伸手欲袭，却卡在半空中没下来。
　　宋莲生下手快，抽出来也利落，血就淌出来了。
　　「我给你防身的家伙，你拿来对付我？」
　　「你刚刚不是才说，谁的东西谁做主？」
　　唐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宋莲生这话仿佛才是他认识的那个宋莲生。
　　锏上有朵半开的莲花，唐槊命人錾上去的，很配这小巧好收放的利器。
　　宋莲生管杀不管埋的架势，找了块帕子，擦干净，收回鞘中。
　　「打你脸肿了出门不好看。这样好。很长记性。」说话间，转身取药。
　　「谢谢公子劳心劳心照顾我。」
　　「你知道。」
　　「我不可能不知道。」——管家真机灵。
　　「下手够狠。」
　　「谬赞。」
　　「我是你的？」
　　「东西？是。」
　　唐槊见她不避，也顾不得话中带刺，心中大喜，却七情六欲不上脸。
　　「你问我要什么，现在还不想说。你问我凭什么，我想我凭我是宋莲生。更凭你心中有我。若哪天你不要我了，我还能凭我是宋莲生。」说着咧嘴一笑，包扎好，蹲着，抬头看着唐槊。
　　唐槊心一热，一把揽起她，倒没计较腿上的伤。
　　「这一下下去，你什么感觉？痛快了吗？」
　　「你是真的，真的就在我面前。」
　　「你是不是真的不想活了？我刚刚要是真打你，你以为你还能没事人在这儿看着我。还有，那天泡在冷水里，你要干什么？」
　　「我为什么要不想活？桥归桥路归路。冷水？哦，想洗澡，下水就晕了，水变冷我不知道的。公子，澡盆还我。我是想活的，你想不想让我活，我就不知道了。」
　　「为什么觉得我会不让你活？」
　　「难说。」
　　「我娶你。你帮我生孩子。」
　　「又来了。没完没了。」宋莲生摇头，「你说我跟她们没差别，最好，将来你找你称意的，也省得再休了我。」
　　「我至称意是你。」
　　「好听。真好听。」
　　「你不信。」
　　「信的。」点着头明摆着一脸不相信。
　　「唐公子，唐爷，早点休息。」
　　「半个月了，想我没？」
　　「想。」
　　「过来过来。」
　　「你腿都伤了，好好将养吧。公子刚喝完花酒，怎么？还没够？」
　　「爷非要你陪。」唐槊何时之动口，一上前，扳过宋莲生的肩，「骨头是硬了，硌人。」
　　宋反应快，鞘连鐗，横在唐槊面前：「你说呢？」
　　「我若真要，这东西顶用？」
　　「是了，你不是真要。各自散了，好聚好散。『醒时同ji~~ao~~hu~~an，醉后各分散』①。」
　　唐槊觉得对上她，有趣，却也无力。悻悻上床，腿上挨了这下，够狠。

作者有话说

　　①「醒时同ji~~ao~~hu~~an，醉后各分散」出自唐人李白《月下独酌四首·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