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卦》詩鈐

34、第一章 界碑

　　古爻失踪后，我找了所有能找的来问，无果。其中包括山宗，山宗说：「此时他已不是小孩儿了，我又怎么知道他在何处？」随即也宽了宽我的心，说，「你师父没告诉你。你一半的阳寿不止如此。」——这话的意思是可能还有转机。
　　这个转机，就在那年深秋。沈先生做了个梦，梦到一大片林子，密密麻麻举目参天古树，抬头几不见天日，低头是苔藓连绵，却可见一圆形空地，寸草不生，空地正中是方古碑，像界碑，八面，东、南、西、北、东南、西南、东北、西北皆有字，为阴刻，顶上还有一面，刻着「中」字，字的笔法像刻印章的花鸟篆路数，最上头阳刻的「中」字磨损得尤其厉害。不止先生，我也做了差不多的梦。
　　沈先生找甯爷帮忙。甯家触角多，纵深横竖都有人脉，「找官家不如找甯家」是一句俗话。甯爷义不容辞，立马放了风声出去，不仅是方圆百里，凡能力所及，都打了招呼。
　　不日，甯爷亲自到青瓶给了沈先生一个地址，还备好了车让手下送我俩过去。
　　我们找到古爻时，在那块界碑边上，他已然不成人形了。形销骨立，体无完肤。身上的伤痕，说「累累」都是轻。有的结痂，有的流脓，有的叠加，意识全无，浑身上下，完整的只有脸，此外没有一块好肉。
　　这块圆形地，除了仅剩一口气的古爻，周围死寂。凭我和先生怎么叫，他都没有回应；如果不是那口气，一如尸身。
　　抬上车往回程赶，路上马车颠簸，他仍一动不动。
　　到了青瓶，匆匆往房里去，先生急忙配药，嘱我大火烧水。备好洗澡水，把古爻放进澡盆，他身上的脏污一点点往水里去，换了几道水，才渐渐转清。古爻一头虱子，拿水粗略洗了洗，用倒上烈酒拿厚布裹好。
　　洗掉能洗的，剩下无一处是平的。替他擦干后，拿创药一处处细细上，密密麻麻，上药的手直抖。
　　间中，寂静。古爻仍是一动不动。像柳编篮子中的小东西。
　　且不论先生调好的汤药，连水都喂不进去。先生让我赶紧熬小米粥，只取最上头一层粥油，生生往下灌。沈先生说这是姓沐的教的法子，孩子不足月生下来，气息太弱，用小米粥的粥油去养，可能还能救回来。眼下，只能试试这办法。古爻喉咙不动，怕再呕出来，只能捏着鼻子捂住嘴。直至凌晨。
　　「收拾一下东西，天亮上路，去平津找沐靖迁。不能耽搁。」
　　我收拾东西，甯爷那头派了马车让沈先生用，匆匆上路。
　　在车里，我对先生说：「我当初留他，是我错了。」
　　「已然如此，再言其他，无益。」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不是我？」
　　「世上事，人不一定能明白，也没有那么清楚。换言之，若今日是你如此，我想，他也会和你现在一般无二。」
　　「我错了。」
　　「事已至此。只能如此。」先生仍是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