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卦》詩鈐

22、第六章 余足

　　我傻了眼，太快也太骇人，沈先生叫我，我才回过神。
　　先生直摇头：「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那，她说的那个『替身』会怎样？」
　　「因已消失，果，自然也没了。你看谁是『替身』？」
　　「我想是田家二奶奶。那日去，见她略有浮肿。」
　　沈先生说：「先前我占得《复》化《坤》，你觉得我是替谁占了？」
　　「我想是田家姑奶奶。因为她应该最受气。」
　　「何以见得？」
　　「人之常情。被婆家打发回来，受那两妯娌的气，娘家估计也好呆。」
　　「真聪明，」刺耳的脆瓜声音拉腔拔调，「就是她姑奶奶最受苦啊。」——公子哥儿，落魄气派、摇头晃脑、酸不熘丢。
　　才反应过来言荒说什么，难道田家姑奶奶不是大奶奶想算计的人？两妯娌按说是一边的，难道是二奶奶？
　　卜圭看我心不在焉，问我，我说我弄不明白。
　　师兄说：「单从卦上看，先生占的《复》化《坤》，只有《复》初九是阳爻，余下连同变化出来的《坤》都是阴爻，《复》化《坤》之后连唯一的阳爻也没了，若取此为用神，则临月破，又与日犯冲，事有惶惑。《坤》乃至阴之卦，『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物极必反，柔极则刚，所以《坤》的上六是『龙战于野，其血玄黄』，斗到最后，谁都不算赢——如果必须要到『最后』的话。」
　　「我还是不明白。我觉得先生占得《复》可能还有层意思，或者说直接的意思，就是双重，那个人，先生代占之人受了双重——或者说两方的加害。《复》中取兄弟为用神，则用神两现，且间爻临官鬼，依书这不好。子变未，化进，是好还是不好？」
　　「《复》是雷在地上，平地起风波。《坤》是地上地下，淤堵不通，尽觉事情一团乱。《坤》中有『德合无疆』，或者，真的有『德』者方能『合』吧。」
　　我向来不信所谓的「德」或者「君子」，不知其理也不信，生来似乎就不认为有这些在——相信的，或者是另一种说法，「道」和「人」。老子有句话叫「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①，也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②，这或者也是「道」，也是「人」；不偏不倚，仿佛才是「道」，才是「人」。而「易」，便也是最表面的意思，就是「变」。
　　这件事的「究竟」是什么，似乎和这样那样的事都一样，有这样一个不是结果的结果。
　　沈家小院仍住着我们师徒仨，自然，还有一直在的过客言荒，其实在这世上，真正的过客是我们仨，言荒才是那个千秋万代活下去的主儿。他仍旧乐呵呵的。看他吃花生的样子，好像也不会再有什么更大不了的事发生了。

作者有话说

　　①「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典出老子《道德经·第七十七章》，云：「天之道，其犹张弓与？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以不足而奉有余。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唯有道者。是以圣人为而不恃，功成而不处，其不欲见贤。」
②「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典出老子《道德经·第五章》，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籥乎？虚而不屈，动而俞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