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酒[花羊]》式木

4、第 4 章

　　去长安的路是大路，我虽是第一次出远门，有简华在身边照应着，也没出得什么差错，想到要去皇帝脚下兜一圈，内心还有些小激动。简华常年在外，自然是看惯了，却也没笑我没见过世面，处处觉得新鲜。简华此去是回花谷，说起来万花似乎是近些年方才兴起的门派，简华倒是我第一个见识到的花谷门生。
　　“万花老谷主是方乾先生，原是江湖赫赫有名的老前辈，除了武艺一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退隐之后寻得了现在这处世外桃源。现在的万花谷谷主东方轩宇，是原谷主的独生子。“
　　这些倒是与我原来知晓的差不多，可我记得早几年曾见得自称东方先生的万花门生来山上拜访初任掌门师父，若是没记错当时东方谷主最多看起来也就二十几岁，难道说是驻颜有术？
　　“说起来，其实现今的万花谷主也就刚过而立之年。“
　　“咦，简兄不是从小便在花谷之中么？“
　　“嗯，我早年父母双亡，是老谷主收留了我。“
　　这样说来，谷主虽然年轻，终究和我师父算得上是同辈，简华又是老谷主收留的，那便与我和师父的关系差不多了。简华岂不是比我还要高上一辈，我得称简华一句师叔了！可简华也不过比我虚长了几岁，突然要改叫叔，这可怎么叫的出口。
　　转念一想，简华这几年都不在谷中，再联系简华平时基本也不提花谷的事，不会是诸如：老谷主偏爱资质优良养子，年轻谷主心怀不满，暗以为老谷主将谷藏秘籍传给了简华。因此两人之间生了间隙，表面相敬如宾，私下里却是暗潮汹涌。简华在谷中生活必然不好过，却坳不过谷主临终遗愿，又感激多年来谷主收容多年来忍气吞声，实在受不住了才来纯阳避难。年轻的谷主却是不依不饶，直追到纯阳峰上。我内心瞬间升腾起对简华深深的同情，以及为师父能在这种情况下不为所动，坚守正道喝上声彩。
　　简华大概是被我脸上悲壮肃杀的表情感染了，那一贯上挑的桃花眼都给惊得抖了两下。解释了一句“我自记事起便在花谷之中，幼年父母之事早已记不太清。老谷主觉得门下清客扰了清净，因而把花谷留给了宇轩，自去云游去了。宇轩自幼就是个沉静的性子，当这谷主倒是合适。“总之就是谷主没死活得好好地，简华他也生活的幸福快乐，没有什么黑暗的童年之类的。
　　我为自己强大的脑补能力有点汗颜，“我也是自幼在纯阳宫中被师父带大的，师父虽待我严厉，却是真心待我好的。“
　　“其实说万花谷是新生的门派并不确切，倒是避世的桃源贴切些，谷中也多半是些奇人异事。入谷之时，不问出身，不问来历。万花谷以医为业，本就是取了独闭风雨外的意思，门规松散的很，弟子也是常年在外游历，倒是称为门客妥当些。说一句花谷门生，不过是说不问江湖世事罢了。我嫌花谷之中终日无事无趣的紧，因而不常在谷中。“
　　整个说白了就是个养老院，嘿，那和纯阳倒正好凑成一对。众所周知纯阳就是个托儿所，从掌门到师叔师伯每次云游回来都会带来几个无父无母的孩子。后来大概是纯阳爱收孤儿一事出了名，时不时的也有父母养不了的孩子被带上峰来。师父说我就是六岁那年被带上峰来的。不过我大概就是天生没心没肺的性子，六岁以前的事是一点不记得了，只记得每日早起练功读书，能见的只有漫天雪树银花。也不知那些父母怎么想的，纯阳峰这种地方终年风雪，怎么看也不是个适合孩子生养的地方，说多了都是泪。
　　这几日一路游山玩水下来，近了长安城，天色已晚，我和简华便在长安城外的镇子上寻了间客栈打尖。客栈的老板年过四十却是风韵犹存，姓赵，往来的也多是些吃茶的老主顾，唤她作一句赵老板。赵老板道顺着客栈门前道一路往前赶得急些，一日便是长安城下。我寻思明日可赶个早，哄得简华好歹陪我去皇城中转一圈，赚得一天便是一天了。
　　我躺在床上，简华睡我隔壁。夜色沉静，听着仿佛是简华清浅的呼吸声在耳畔，虽知是错觉，仍是觉得开心。我那些心思，简华如何玲珑剔透的一个人怎么会不知道，却也说不上是装糊涂还是真不知情，也不避嫌成日与我厮混在一起。不过我总想，从那一日在空雾峰顶看到他，这些事便是注定的。
　　不知怎么的梦到了小时候，梦里的人一身道袍拍落了我肩头的落雪，看不清面貌。只记得两道剑眉直入云鬓，却因那双眸温润如玉，不觉得凌厉只觉得眉目如画。忽而那穿着道袍的人缩小了，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粉团子，跟在我后面跑。一双小短腿啪嗒啪嗒的，却是越跑越远。我一时心急，转过头去张望，看到的却是简华。一双桃花眼，明若秋水，直教人酥到骨头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