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劫受》白木鱼

8、第二世-颜府少爷

　　一入家门，进了正厅，免除不了意料之中的狂风暴雨。

　　爹爹是个及爱面子的人，容忍不得一丝对家族名誉有损害的事物发生，这次我们进门都是从家后面，没敢走前门。得知这个挽回手段后，爹爹倒是停止了怒吼，指了指门口，让我去跪祠堂闭门思过。并勒令我以后不许出门。

　　一脸灰色的我拐弯出门，走了很远，还能听到爹爹的声音。

　　“颜府不能留身份敏感之人。婉娘，这件事情就由你处理吧。”婉娘，是爹爹对娘亲的称呼。

　　说来说去，爹爹果然不会留他，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我撇了撇嘴，想以后便是彻底和他无缘了才对。

　　在祠堂里面腰酸背痛腿欲断的跪到了天黑，我才被面色微微缓和的娘亲和娘亲贴身丫鬟连拖带拽的送回了房间。

　　“娘亲，今天真是个意外。而且……那是灵儿的弟弟，她当时都跪着求我了，女儿不得不帮啊。”双腿架在椅子上，我小口抿着汤，故作怯怯的望着坐在对面一直不说话的娘，极力想要讨好。

　　听了我的话，娘倒是看了过来，不当我是空气了。她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些灵儿都告诉我了，只是娘亲问你，你当初想过将那少年带回来要如何处理么？”

　　我咬了咬唇，放下汤勺，琢磨了半晌，还是说了实话，“娘，其实女儿当时想的就是将他赎回来，然后就丢他在外面自生自灭的。”

　　由于娘亲一直信奉佛教，以慈悲为怀，我担心娘亲会怪罪我的自私。

　　但是事实和我却想的相反，娘听了我的话嘴角带了一丝笑意，伸手拢了拢我耳边的碎发道，“凰儿想的对，一来不会给人留下话柄，二来，俗话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凰儿做得对。既做了善事，又保全了自己。”

　　果然，青楼这种地方是未出阁黄花大闺女的禁忌之地。

　　用过了晚膳，沐浴完毕，坐在床上捏着腿，我才想起来，从下午开始就没见到灵儿了，就连刚才的洗澡水，都是娘亲吩咐院子里的粗使婆子帮忙打来的，按理说，以前这些事情都是她管理的。

　　小心的下床动了动缓和了的膝盖，我推开闺房的门，寻思着出门寻一寻。

　　这一转悠，就从前院，转悠到了后院，又从后院。后院是花园湖水散步之地，而后院的偏院，便是府里丫鬟婆子住的地方，我刻意朝前走了走，另一个院子是小厮家丁的住处，这时候他们还没下工，漆黑的院门内，只有一处偏房，亮着朦胧的灯光。

　　夜风吹来，花香四溢，我隐约听见屋子那边传来细细的人语声。那声音听起来很像灵儿，我了愣，迈开步子靠近了过去。

　　那房间的门是半掩着的，晕黄的灯光下，是灵儿抱着少年哭泣的画面。

　　“殷儿，是姐姐对不起你，姐姐当初不该离开你，不该将你交给哥哥嫂子，让你受苦了，姐姐真的没有想到，嫂子居然如此狠心，会将你卖人。”灵儿的身子颤抖着，声音也带着压抑。、

　　墨殷抱着灵儿的腰。埋在她怀里的表情我看不到，但那颤抖的身子却暴露了他此时的情绪。

　　明明委屈的要死，白天却故作平淡的模样，他的忍耐能力到底有多么强大？

　　一个和我差不多年龄的少年，经受的这种痛苦……

　　我松了松捏着衣角的手，往后退了退。

　　房间里的两人还在说些什么，此时的我却不想听到。

　　他明天大概就会走了，他今生的命运不该和我汇合。

　　我望了望夜里的天空，转身离开。

　　我想，如果我没有上一世的记忆，这一切会不会不会发生？

　　第二天灵儿和往常一样，叫我起床端来洗脸水，除了话少了，似乎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后来在她给我梳发的时候，我从镜子里面看见了她红肿的双眼。

　　心理倒也理解，今天大概就是他弟弟离开的日子了。难过也是正常的。

　　她不说，我也不问。用过早膳后便去祠堂继续我的思过大业。

　　那几日，我几乎天天都呆在祠堂，与颜家的列祖列宗的排位做伴，一日三餐不少，除了闷了点，倒也没有其它的苦难。

　　听说爹爹最近都很忙，忙着朝堂上面的事情，若不是娘亲提醒，他大概都忘记了我这个被发配祠堂思过的亲女儿了。

　　所以正式被从祠堂里面释放出来，已经距离事发那天过了七天。

　　被释放的第一天我整日趴在绣楼的窗边看楼下繁华遍野，喝着清茶吃着点心，倒也不亦乐乎，所以第一天我算是对这七天的休整了。第二天我继续在闺房里呆着，弹弹琴，练练字。第三天我觉得适宜踏出闺房了，这才绕着府里大大小小的院落开始转圈。

　　摘了一朵栀子花，我抬头瞧了瞧日头，寻思着这会大概是爹爹下朝回府的时辰了，本着去认错讨好的念头，我一路小跑去了前门。

　　正巧，就见爹爹回来了，我躲在墙角后正准备出去，就见爹爹身后的随从手上正正规规的端着一方木盘，上面放着一卷明黄的绸缎物品。

　　如果没猜错的话，那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圣旨了。

　　我心下默了默，转眼间便又瞧见除了侍从，爹爹身后又跟了个人，那人穿着一身玄色衣袍，少年的身材，可不正是前几天就该离开的墨殷么！

　　他怎么还在？而且看这架势……爹爹似乎是带着他回来的？还是说，爹爹是直接带着他上朝下朝！？

　　爹爹直接朝着正厅去了，墨殷就跟在后面，跨过门槛的时候，他侧脸瞧见了我，依旧是那双漆黑的桃花眼，似笑非笑的表情甚是复杂。

　　我想都没想，就跟着去了。

　　正厅里，娘亲似乎等了很久，见到爹爹回来，便起身迎了过来。这会顺势就看见急急忙忙跑过来的我，只见娘亲美目一瞪，我后知后觉的吐了吐舌头，放轻了脚步。

　　爹爹刚坐下，一边的丫鬟便上了茶，墨殷站在一边，一身衣袍看似是新的。我瞧着这架势，心理也七上八下的。

　　爹爹抿了口茶，一边的小厮已经将那圣旨呈给娘亲了，只见娘亲打开了卷轴，表情没什么异常。

　　这时候，就在爹爹放下茶杯的档口，半天没见的灵儿红光满面的踏入了门槛，脆生生的开了口，“老爹，夫人，灵儿将人都召集来了。”

　　我上前几步放眼看过去，好家伙，家里的管事家丁丫鬟婆子都到齐了，各个都面带好奇之色，直挺挺的排在外面。

　　我瞧着灵儿一脸的喜色，用眼神询问。只是灵儿这丫头似乎太过于激动，手抖啊抖的，直接忽略了我这个小姐，朝站在我身后不远处的墨殷看去。

　　娘亲收起了那圣旨，让身后的丫鬟接了过去，唤了一声老爷，爹爹点了点头，娘亲嘴角带了一个笑，朝这边走过来。

　　然后捉起了墨殷的手，带着他从我身边擦肩而过的站在了门口。

　　这是个什么情况。

　　这娘亲直接无视我这个亲生女儿，对那个小子亲热个什么劲啊。

　　“今个将全府上下的人召集来，就是要宣布一件事情。大家都听好了，以后颜府便是要多了一个少爷，他的名字叫做颜墨殷，以后全府上下的人见着殷儿了就得用少爷的礼仪待着，都听到了没有！还有啊……”

　　我愣在了原地，关于接下来的，娘亲说了什么我全都没有听进去。

　　全部过程，只晓得，那货变成我家养子了。而我居然是和府里下人一起知道的这个消息，就连灵儿都比我知道的早。

　　事后，我一头扎进了闺房里就不出去了。直到灵儿一脸歉意的进来拉我被子“我的小姐啊，可别闷坏了，求您快点起来吧。”

　　奈何她的力气比我大，我索性掀开被子给他丢了一个白眼，“哪敢啊，您眼里还有我这个小姐么？”

　　对于我的冷嘲热讽，灵儿白了白脸，之前的喜色倒是如洪水一般迅速退去，我心理空了空，倒也不是滋味。索性冷着脸不说话了。

　　好半晌，灵儿开了口，“小姐，我知道您瞧不起我们家……”

　　不知道为何，脑内突然闪过上一世那烂萝卜头的少爷模样，我心里刺痛了一下，红着脸就打断了灵儿的话，“胡说，我哪有！我气的是你居然把我闷在鼓里都不给我说！事情定下来了，我才知道！”

　　话刚说完，就瞧见灵儿一脸的委屈变成了一脸的憋笑。心下顿时轻松了起来，面上还是故作一脸气愤的模样丢了手帕砸她。“好你个灵丫头，居然敢耍我！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主子没有！”

　　灵儿一边嬉笑着一边躲开我的攻击，朗声道，“谁说，小姐永远是灵儿的主子，谁要是敢与我抢主子，我就与谁急。”

　　我冷哼一声，坐了回去。“就知道你最厉害。”

　　灵儿嬉笑着迅速就回来，“我的好小姐，灵儿给您说还不成么。”

　　“这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