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劫受》白木鱼

7、第二世-被卖倌楼

　　灵儿比我大三岁，那眉眼虽然清秀，但一点也不像他弟弟。可是我每次看着她，总会想起那个有着一双桃花眼的男孩。

　　有时候我会想，说不定是我弄错了，这世上名唤殷的有很多人，而且他转世了，不一定还叫和从前一样的名字吧。

　　每每想到这里，我都会直接打断自己的心思，告诫自己要顺天意，哪怕自己对那孟婆汤有了免疫能力，也不得妄自菲薄看破天意。

　　而且从灵儿到我家之后，就再也没有得到她弟弟的任何消息。我想，这大概就是命运的丝线，将我们分离开去，毕竟这不是上一世了。

　　日子就这样平淡而幸福的过着，作为官家的千金，能够出去的时间极少。

　　我十三岁生日那天，终于得到母亲的允许，在带着灵儿的情况下，外加两名家丁，这才放我出去。

　　上京的街道拥有皇城特有的繁华，按照灵儿的话来说，就连街边摆摊卖的小玩意，都非常时尚高档。宫里的娘娘公主们用的，大概都这般样式。

　　如果我那天有用心算算今天是否是出门的黄道吉日的话。或许我就不会瞎凑热闹走那条街了。

　　人声鼎沸，熙熙攘攘，不远处铜锣敲打的声音，高高的阁楼上挂着牌子，明晃晃的写着春香楼，如果我与灵儿不论是谁有点社会经验就不会往那边凑。

　　我回首看了一眼被人群挤来挤去的魁梧家丁，随后一脸兴奋的朝人群深处挤去，灵儿手里抱着一堆小玩意，也跟在我的身后义不容辞。

　　终于一个踉跄挤到了前方，抬起头的瞬间就毫无征兆的撞击了那双墨黑的瞳孔之中。

　　“小姐！”

　　一声属于灵儿的惊呼，我感到身后被人撞了一下，随后我就朝那双墨黑眼眸的主人扑了过去。

　　“哎哟！这哪儿来的小姐啊，好生生猛。”一道妖娆的大妈音传来，周围一片哄笑之声。

　　身下的触感很是淡薄，带着一丝土腥味和淡淡的青草味，我颇为狼狈的撑起身子，发现身下的居然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少年。一双略显毫无生气的桃花眼，引人注目的是眼角下那一粒漆黑小巧的草籽，不，这应该叫做泪痣。

　　“殷儿！”

　　似乎他这辈子的姐姐反应比较快，那失声的惊叫着实让我的耳膜刺了刺。

　　近在咫尺的瞧着他的一双眼眸在那一声尖锐的呼唤中，动了动，眸中的光擦如同放光的朝阳，璀璨的让人移不开眼，他望着我的身后，喉咙动了动，“姐姐……”

　　后来我才知道，上京的春香楼，是城里最大的风尘地。

　　那天刚好我春香楼的老鸨新购人员的日子，以往进新人大多从后门牙婆手里直接挑选了买，而这次之所以大张旗鼓，是因为原本的春香楼只提供女子，这回新收少年，开拓新业务，也是为了打广告。

　　好巧不巧，灵儿的弟弟就在其中。

　　关于这其中的缘由，灵儿这会是没空问了。

　　“这位小姐，您说笑呢吧，就算您是他的姐姐，这会儿妈妈我可是从牙婆手里将这少年买来的，而且还是按照上等货挑选出来的价格，您这说要带走就带走啊？”

　　由于以上老鸨的话语，让神情激动的灵儿惨白了脸色。

　　我在寻找家丁的时候，环顾一圈下来发现周围围观的皆为男子，这会还来不及涨红了脸，大腿就被灵儿连哭带嚎的抱住了。

　　“小姐啊！！！！求您救救奴婢弟弟吧！！！”

　　灵儿这个丫鬟吧，心灵手巧，勤劳能吃苦，具备丫鬟所有合格功能，就是有一个附加功能让我甚是苦恼。那就是只要她一做错事情，便会——

　　一跪，二哭抱大腿。

　　比如，打碎一个杯子。

　　她身手矫健的飞奔过来，腿脚带滑行的跪在了我的腿边，伸手一抱就开始嚎。

　　“小姐啊！！！奴婢对不起小姐，对不起颜府，对不起老爷的茶杯啊！！茶杯你死的好惨啊！！”

　　洗坏了一个肚兜。

　　“小姐啊！！！奴婢对不起小姐，对不起颜府，对不起小姐的肚兜啊！！肚兜你死的好惨啊！！”

　　揉揉额头，这货是个人才。

　　回忆回来，再次瞧了一眼抱大腿嚎的灵儿，又抬眼看了看那双桃花眼的主人。此时他身着一袭白袍，大概是因为附灰吸汗的原因，在阳光的照射下看起来有点发黄。

　　我抬眼看了一群围观的人，然后又瞧了瞧一脸不耐烦的老鸨，咬了咬牙“我买，多少银子。”

　　灵儿停止了嚎，改小声呜咽。但那两条胳膊还是抱着我的大腿。

　　那老鸨的一听，脸色变了变，捏着手帕一甩，“哎哟，这好说。但是这孩子可是我高价买来的，最少一百两。”

　　一百两……

　　这会轮到我脸色变了变。顿了顿，在我还不知道如何开口的时候，抱着我腿的人又开始嚎。

　　“小姐啊！！求您救我弟弟一命吧！！救了他灵儿甘愿为您做牛做马啊！小姐！”

　　我头疼的再次将视线投向那脸色不怎么好的老鸨。

　　“瞧这姑娘说的，我们春香楼又不是无间地狱，还能闹出人命不成？”

　　听了老鸨这句话，灵儿猛地站起身来，“我看这肮脏的地方比地狱还要可怕！我绝对不会将我弟弟让给你们的！”

　　那老鸨捏着手帕擦了擦脸颊，一脸不屑道，“我春香楼脏？你也不瞧瞧有多少人挤破了头往里面涌呢，小姑娘不懂就别说话。没饭吃来这儿讨生计是荣幸。妈妈我这是瞧着你弟弟有几分姿色罢了，不然……”

　　话还未说完，周边一群男人就开始哄笑起来。不怎么入耳的话传来，让我感觉脸色愈发的挂不住。

　　上次给他们的镯子是我最值钱的东西了，当时想的是，倾尽所能帮一把他，毕竟是故人。

　　看一眼此时他的脸，苍白是苍白，倒是没上一世那么瘦了，想必这一世给他轮回了个健康的身体，风微微吹来，撩起他的发，我眼尖的瞧见他颈部侧面某个熟悉的印记，虽然小到不起眼，但那褐色的痕迹还是刺痛了我的眼睛。

　　“够了，一百两就一百两，我要了。”

　　所谓是，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这货这辈子的身体还挂着我上辈子伤他的痕迹，这就预示着，我这辈子与他有没算清的帐。

　　然后再结合黑无常当时的话，我头脑一热，就答应了。

　　而接下来呢？

　　我颜大小姐因为身上没带够钱，与被赎身的少年一起安置在了春香楼的大厅里面喝茶。

　　一个女子出现在青楼里面，何等的……

　　我低头死命捏了茶杯。

　　“别使劲了，再使劲就该出恭了。”坐在对面喝茶的人一脸的云淡风轻，一如既往的欠啄，不对，是欠扁。完全没有刚被赎身人该有的羞射之感。

　　这会我被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再结合此处的周遭环境，我反而像是被赎身的那一个。

　　你说我上辈子到底怎么欠他的了？好像都是他欺负我吧！

　　我低了头，瞥了一眼这货脖子上的伤疤。

　　不管是经纬度还是尺寸，真是和前世一模一样，毫无偏差。你说我就伤了他一下，这就留到此生了，那他伤我的，怎么没……

　　好吧，他伤我的那玩意还真不能留。

　　特么的全是臀部。

　　我翻了一个又一个白眼，朝着阳光明媚的他。阳光下，一双桃花眼朝我惊鸿一瞥，随后他默默伸手捂了眼，我愣住。

　　“喂，你怎么了？”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只见他揉了揉双眼，龇牙咧嘴道。“瞎了。”

　　卧槽！！

　　没多久，我就看见门外急急忙忙的停下一辆熟悉的马车，我莫名的有点眼痛。

　　随即的，就看见灵儿从马车里面钻出来，刚冲进来，那老鸨就像闻到了蜜糖的老鼠，从一旁窜了出来，见灵儿从身上掏出一张银票，就笑眯眯的伸手抢一般的接了过去。末了，还不忘一扭腰偷看一眼银票上面的字据。

　　“哎哟，这大户人家出手就是大方，你们姐弟两可是遇到好人家了，记得出去后好生伺候报答着。”

　　我被老鸨甩出的手绢喷了一脸的香，一个喷嚏打过去，正好看见少年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霾。

　　此刻灵儿一手拉了墨殷的手，一边眼神闪烁的拽了我道“小姐，是灵儿欠您的，小姐，现在快点用手绢遮着，上马车吧。”说罢，她倒是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塞给我一个手帕，就一手拽一个的往门外跑。

　　我就说预感不好。这马车，倒甚是像爹爹的专属。

　　我一手捂了面颊，被塞进马车的时候，就看了我那面色铁青的娘亲。

　　该庆幸不是爹爹么。

　　灵儿和墨殷随后便上来了，灵儿弱弱的唤了声夫人，那墨殷显然也是愣了愣，拱了手道：“在下墨殷，见过夫人。”

　　娘亲紧紧抿着嘴，只是拿眼睛上下打量了墨殷。我一脸黑，狠狠瞪了一边的灵儿。

　　“别瞪灵儿了，府里面人多这呢，小姐贴身的丫鬟丢了小姐一个人回来，神色匆匆的还拿了那么一多的银子。傻子都看得出不对劲。”娘亲的声音甚是凉飕飕，我献媚的笑了。

　　原本计划着是让灵儿打枪的不要，悄悄的进村。神不知鬼不觉的拿了钱赎了人，万事大吉。至于将这个赎出来的人怎么办，本计划着让他自生自灭去。绝对不会带回去的。

　　就算出门少，本小姐书看的可不少。虽然没有那种对青楼招牌名称的敏感经验，但也懂得这种风尘之地的作用。

　　所以，堂堂尚书家千金逛有小倌的青楼，这种事情传出去，足够让我死一百万次了。

　　想一想我就抖“娘亲……爹爹那……”

　　娘用那双漂亮的凤眸瞥了我一眼，冷笑一声。“你爹爹都知道了，不然我会用他的专属马车来接你么？”

　　我泪眼盈盈。也对，这马车可是爹爹每日上朝才坐的。这会……爹爹可能已经大发雷霆了。这样想着，我恶狠狠的朝灵儿那边扫了一眼。

　　发现灵儿也眼带泪水的瑟缩着，墨殷倒是很淡定，一双眼眸黑漆漆的望着我。这让我不得不回想起上一世的他，同样的神色，同样的说话语气，真怀疑他是不是也对孟婆汤有了免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