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劫受》白木鱼

37、第三世-不舍此生

　　泪水如同甘泉，顺着眼角滑落，陷入嘴角，让我干涸的嘴皮得到一丝水分，却也疼的让人颤抖。

　　聂殷的墨色发丝静静的随着风摇动，如同土坡上的枯草。这更显他整个人如同死了一般。

　　死了？

　　泪水不再流动，我怔怔的望着趴在原地的聂殷，忽然就像疯了一般的扑过去。

　　“聂殷……聂殷！聂殷！！”喉咙撕裂的疼，随着那疼，腥甜的液体淹的我声音沙哑。一直没说话，如今听到自己的声音，居然如此陌生。

　　我颤抖着身子将聂殷翻了过来，不断拍打他的面颊，却忽然发现他的脸是那么的冰凉，唇色青白，我慌忙的触摸他的手，原本修长白皙的手失了血色，青白冰凉僵硬。

　　我撕开他的衣服，希望他像昨日一般，痛醒。可惜，他没有。

　　我一直不敢揭开的后背，在我抱着侥幸心理的时候，居然不知不觉的溃烂了。此时正在我的面前狰狞着，散发着腐烂的味道。

　　忽然的，就想起前日他回光返照的那天。

　　记得那天的他面色红润，除了说话虚弱，不能坐起来以外，就像没受伤一般，我照顾他喝了几口水，然后他嚼着我一点一点掰开的馒头，忽然笑道。

　　他断断续续的说，你真像我娘。

　　我那时候为了省水，便没有开口说话，担心唇角破裂。所以只是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以做反应。

　　他看着我，继续笑着，月光下，他的笑容温柔干净，一瞬间我以为自己见到了天上的仙子。

　　可是他说，我没见过我娘。

　　他说，若是见到了，我娘一定也会这么照顾我。

　　他还说，他的娘亲很漂亮。非常漂亮。比你漂亮。

　　也就是那晚，他告诉我，让我保护好那支簪子。不论如何，都要想办法送到军营里。

　　那时的我并未多想，一直未开口说话，依稀记得，最后他说累了，说想睡了。

　　他说……你把簪子送到了，我就见到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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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簪子。

　　我将簪子和那把匕首一起，放在了怀里。随后认认真真的，将聂殷的衣服完完整整的穿好。

　　默默的盯着他看了一会，我摸了摸他颈部那一点褐色。

　　我忽然想，也许死了也不错。说不定在下一世，我还能遇到他。

　　起身的时候我看了一眼依旧站在不远处的马，忽然明白了它不离开的原因。然后我转身，朝着认为正确的道路，一步步的前进。

　　风沙吹来，我没有回头。

　　所谓人命。天意难违。

　　还记得之前的那个故事，故事的结尾是。一年后，私奔的将军和公主最后还是被捉住了，违背皇家意愿，皇家会有很多个办法让他们妥协。所以当将军抱着年幼的孩子，看着公主被宫里的御林军带着，渐渐消失在视野当中的时候。

　　他便已经将公主最后的话语雕刻在了骨子里。

　　此生，必不放过西周。

　　他们没有选择去恨皇上，没有选择去恨捉拿他们的御林军。而是选择去恨那敌国西周。

　　为什么？这也许是他们最后的精神支柱，不甘于屈服命运的最后努力，哪怕徒劳。

　　公主和亲，阵容华贵。将军负罪，遣送边疆。

　　相距千里的二人，在漫漫岁月当中，一直不忘那一句当初的约定。

　　而十几年后，他们的约定最终得到了结果。

　　便是那一根簪子。

　　我手中紧紧的握着那根被衣服布料包裹缠绕在手上的簪子。我不知道这簪子里面，有的是军事机密，还是细作名单。但我相信，这东西的分量一定是值得聂殷的付出。

　　他最终还是理解了他的父亲，用一生的付出，去全身投入事业。

　　聂殷……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当军旗猎猎，军营气魄的步入我眼帘的时候。我笑了。

　　而那一笑，已经用尽了我毕生最后的力气。

　　倒下去的那一瞬间，我忽然觉得自己伟大。

　　因为，第六天了，离开聂殷独自行走的第二天，我不吃不喝的坚持了这般久，终于完成了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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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锁住手腕的冰冷铁链。没想到这次重归地府居然如此快捷。

　　我看着前方牵着我的黑衣男子，恍惚了一瞬。移开视线朝周边望去，不想却是另一番景象。

　　一片幽绿。

　　“你居然醒了。”黑衣的男子一个回眸，眼里的笑意是不符地府的温暖。“我原是想在你迷糊的时候直接引回来。不过恰好……”

　　有些呆愣的，我动了动喉咙，看着男子一席黑衣和并不黑的面容。“黑……无常？”不是很确定的问出口来，那男子的面容与凡间活人的面容差不多。

　　他看着我，依旧温暖的笑。点了点头“我的职位的确是黑无常。怎么，姑娘认识我？”

　　听他说道这里，我不自觉的用上上辈子见到的黑无常来和他做了比较，虽然上一个黑无常对我来说年代久远并没有记得很清楚，但我还是确定这两个并不是一个人。

　　“我是十殿的黑无常，姑娘莫不是以为地府只有一个黑无常吧？”

　　我被他拉着继续朝前走，听闻了他习以为常的话语，不禁讪讪“您也看人间话本啊。”

　　“三界，只有幽冥界对人间最为了解了。”

　　一路上前，沉默的继续将视线投向那熟悉的忘川河边，只是非以往一条血路般的彼岸花，而是一片无头草的悠然，直挺挺的翠色花枝，一株株像是被斩去头颅般的挺立花叶，倒是更加衬托地府的诡异。

　　幽冥界，忘川河，彼岸花，开彼岸，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开不见叶，叶生不见花。

　　如今……倒是有幸看见无花的彼岸。

　　人间话本都将忘川河畔写成一片无际彼岸花的血红之路，却从未见到有写彼岸花叶的。这绿叶衬托红花之意，倒是生生逼人感受一丝悲哀。

　　一路的幽魂或快或慢的自身边穿梭而过，我一路而去，带着一丝不知名的情绪让视线大肆游荡在魂魄之中。

　　这一次我依旧和前几次一般，直接带着往奈何桥走，淡定的看其他魂魄被鬼差拉去各审判殿，我不禁扯了扯手中铁链，“黑无常大人，为何我不用去各殿接受判决？”手中的铁链冰寒刺骨，倒是捆的死紧。

　　前面的黑无常一回眸。“因为你比较特殊。”

　　我不禁怔了怔，眼看距离奈何桥越来越近，“那……我想问问……”

　　黑袍的男子突然顿住步子，回眸淡淡注视着我，问道。“舍不得？”

　　“哎？”

　　“舍不得此生？”

　　我望着他黝黑的眸子，心不知为何突然颤动了一番，但随即定了定神“不，我没有。人生轮回，不就是如此么。”

　　他继续看着我半晌，我强迫自己与他对视，忽然就感觉他那张白净的面容让人觉得有些眼熟，动了动唇，我疑惑的准备询问，哪知他忽然就转身，束在发尾的黑色绸带拂过我的手腕。

　　他说“那就走吧。”

　　他几乎是疾步而行的，我踉跄着感觉孟婆离我越来越近，恍惚间便是已经到了，没看见之前的那孟婆，倒是眼前这黑无常将一碗汤水塞进了我的手中。

　　没看清他的眉目，他便是已经转身，慌忙间，我伸手去拽，却不想将他及腰长发发尾的黑绸带拽了下来。

　　“那个……我只是想问，你……知不知道，有个名叫章子的少年他……”投胎去了何处？

　　我握着那根发带，伸手将其还了过去，脸颊微微有些发热，他淡漠的看了我一眼，抽走我手中的发带，带着微微凉意，硬生生的将我后面的问话挡在了嗓眼。

　　再一次端起孟婆汤的时候，我还记得耳畔回荡他清冷的话语，“人生轮回，不就是如此么。”

作者有话说

　　第三世！！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