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劫受》白木鱼

38、第四世-命定之人

　　第四世

　　江湖传说。

　　梓荷宫，拥有让世间白骨生肉的灵药，同样也有灵药难解的毒药。

　　虽然此说法是有自砸招牌，相互矛盾的嫌疑。但瞧见这每天上山求药的人的数量就可以看出这梓荷宫有多名声在外了。

　　不光是江湖人士，就连本朝皇帝，都是求这里药保健康，望长寿，想长生的。

　　按理说，江湖不为朝堂做事，这是江湖中人的起码自尊底线，这将药品卖入朝堂倒是引来不少江湖中人的某些正派人的争论。不过话说回来，梓荷宫并不属于江湖，同样，也不属于朝堂。

　　那属于哪里？

　　当然是属于梓荷宫了。

　　以上，便是现任宫主所言。

　　梓荷宫位处疆土最南边，与苗疆接邻，所以这里是四季如春，药材种类众多。

　　此时，我刚刚从山里出来，采了三天的药，总算将需要的药材采集出来。

　　刚下过雨，阴云还未散去，清晨未见朝阳，街道上散发着雨水尽后的特殊气息。街边早市摊点已经摆出。

　　一个铜板两个肉包，却在准备开口之前瞄见不远处的糕点摊，散发幽香的栗子糕。这种精致的小吃，在那一瞬间打开了我尘封已久的记忆。

　　上一世的上一世，是了，还是在做大小姐时候最喜欢吃的东西，做土匪那会，西北旱地，还未有机会吃到这种中原南方糕点。

　　入口即化，软糯松甜的口感，带着浓浓的栗子香。

　　身后繁多的药材压的我肩背有些酸痛，心里寻思等会还要花费几个时辰上梓荷山。

　　步伐轻曳，米白色的摺裙，在拨云见日之时盖住了沾了些许泥水的藕荷色绣鞋。抬头看朝日穿云，暖色照地，四周的一切似乎因为阳光的普照而活了起来。

　　何处丝竹悠悠，举目望去，街角处围了一圈人，倒是不多。路过之时脚步不停，只是随意自人群间扫了一眼，似乎是个女孩，披着一盖头披风，看不见容貌，只觉她身形小巧，正跪坐在那里，长袖遮手，怀里抱着一中阮，阮咸琵琶，弹奏一曲清闲的乐。

　　想必是街头卖艺之人，在即将走过之时，还是抬手将一枚铜板丢进了女孩身前的竹桶里。

　　梓荷山山高地险，这山似乎是专门为了体现梓荷宫的高深莫测所建，若不是按照宫门弟子所知晓的专门路线走，这山要爬，怕是连续几天都不能到达的。

　　江湖门派，似乎并不是画本子里面所写的人人都能轻功而上，因为我就是个典型的轻功废。这一几个时辰的山路，还需我一步一阶青砖的爬。

　　按理说，我算是梓荷宫的第一代大弟子，主修医术。梓荷宫宫主精通毒术和医术，说道宫主，他可是我这一世的贵人。

　　这一世的我，一睁眼看见的人就是他，按照他的话来说，那时候我已经六岁了，不要问我为什么一醒来就六岁，他的解释为，六岁前，我都是傻的。

　　傻的，没有六岁前记忆的一个弃儿。被他捡到了而已。

　　而那时候的他，是一个单身孤独的男子，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蓝袍，一头长发任由垂下从未打理。

　　他名为六合，是个长得很妖孽的男人，一双凤眸，瞳孔带着隐约的琥珀色。尖俏刀削般的下巴，嘴角一颗淡淡的红色小痣。

　　我曾经一度怀疑他不是人，因为这些年来，我从一个幼儿长到此般模样，他都不曾变老，一度的为二十岁的模样，就连一头半遮眼眸的长发，都不曾改变。这个男人的时间像是停止了一般。

　　他是在我七岁的时候建造的梓荷宫，那时候我有问过，为什么叫做梓荷，他的解释为二字，犯贱。

　　当时我用我经历了三世的脑袋想了想，得出的结论是，情伤。

　　他教我医术，带着我打着梓荷宫的新称号四处游医。哪里有瘟疫就去哪里，谁家有怪病就去谁家，甚至有地方闹鬼，闹妖，他都去。

　　这就是梓荷宫的基础，被他一一解除的疑难杂症。十二岁的时候，赚够了银两，在个贵族的支持下，他选择了这山顶，建造了如今的梓荷宫，然后开始广招弟子。

　　我，理所当然的变成了梓荷宫的首席大弟子。由于我处事一向低调，所以江湖上没多少人知道我这个大弟子的存在。

　　梓荷宫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弟子主修医术，而另一部分则是主修毒术。每部分都有一个首席大弟子，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将梓荷宫的名声发扬光大，在重要客人来临的时候装装高深莫测，高价卖出药材或者毒药而已。

　　既然有人帮忙赚银子，所以我这个正牌的大弟子，就安心的住在山上一处隐蔽的小草屋里罢了。

　　有吃有喝，没事琢磨一下药材，日子过得倒也悠闲。

　　将药材放回小屋，我寻思着先去给六合请个安。这货毕竟是个师傅，为了在众弟子面前也要做做样子不是。不知道这会他是在宫里逗鸟还是喂鱼。

　　他和我一样，是个懒人，按照他的思路来说就是，将一批弟子教会医术毒术后就没他什么事了，反正梓荷宫的名声已经打出去了，放弟子出去赚钱就成了。

　　绕过宫花园的荷花塘，明明是初春的三月，塘里荷花却开的正好，粉粉白白，熬时娇嫩清高，这是六合用特殊方法养起来的，他说这四季常开的荷花，会给梓荷宫增加高深莫测的效果。

　　一拐弯，就瞧见医术二弟子粉衣飘飘。仙女似得身后带着一群女弟子，一副宫斗的架势朝我飘来、

　　所以说……轻功就是装逼的必备技能啊。

　　“师姐，给师傅请安呐？”莲步凌空，飘荡间便落在了我面前。

　　我淡淡的看着她身后一群仙女有序的落地，眼角抽了抽，还是默默的点了点头。轻功不错，这般路程还用轻功，而且走的还这般慢，真心不累？

　　此间只见师妹朱唇微启，水袖微扬，她便是做了个掩嘴的动作，“真不巧，师傅恰巧出门。”

　　我继续点了点头表示明白，这会便是准备转身回我的茅草屋。身后师妹的声音却再次传来，“师姐，您可知晓，师傅这般出去是为了何事？”

　　我顿住脚步，微微侧眸看去，“何事？”逛怡花楼？买酒？

　　就在我还在脑补的时候，就见师妹摆出了一副接待客人时候才会出现的高深莫测出来，“师傅可是去接传说中的命定之人，师姐，你可要当心了。”

　　命定之人。

　　我还记得很多年前，梓荷宫刚开，六合带着我出门游医，路过街头看见一个病重的小乞丐，我本以为六合会救的，结果他确实如同没看见一般的路过了。

　　我的手被六合攥在手里，我望着那蜷缩在墙角的小乞丐，与我一般年纪的七岁模样，一双大眼空洞着，嘴角滑落因为剧烈咳嗽而咳出的血。

　　我说，六合，那里有个病重的小乞丐。

　　他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懒散，他说他看见了。

　　我问他，你为什么不救？

　　他答，不救。

　　我问他为什么，而他的回答让我知晓了，六合，是个无利不图的伪君子。

　　他说乞丐没钱，救他他不会给自己银钱。而且那小乞丐的病不是什么疑难杂症，救他也不会造成轰动的效果。

　　他说他从不是君子，那只是人类的虚伪。

　　那当初为什么救我？

　　因为你是命定之人。

　　我虽为大弟子，但是医术却远不如后来的人。后来在弟子面前我的地位被质疑，而那时，六合的回答为，你们的大师姐，是命定之人，可不能随便得罪。

　　什么是命定之人。

　　他笑的妖孽异常。那深紫的衣袖带着异香自我面上掠过。

　　天机不可泄露。

　　炉火中的柴烟忽然扑出，我咳嗽着将其挥开。回想曾经的事情，内心里一阵心烦。

　　我怀疑过六合，他不是人。为此我一直都在寻找他不是人的证据。虽然十几年来一直没成功。

　　药罐里的药一直在咕嘟咕嘟的翻腾，而此时我已经没了研究药材的心思。空气中散发着浓浓的中药气息，汗水自额间滑落，身后从门外吹进的风却将周身的燥热带走。

　　索性丢开闪动炉火的蒲扇，我转身出了屋门。才几天的时间而已，院中的桃花开得更好了，春风吹来，粉色花瓣摇摇晃晃的飘落。

　　我对六合口中的命定之人并不感兴趣。而那天师妹告诉我这些的原因，便是认为有了新的命定之人，我恐怕会被赶出去。

　　被赶出去？虽然不知道那命定之人到底是何物，我也不曾担心会被赶出去。六合当年救了我，我已经心存感激，所以若是因此而被赶出去，我并不会怨恨。

　　距离回山那天已经过去了四天，两天前我就听闻扫地弟子闲聊中说六合已经回来了，想必也将那命定之人带回来了？

　　回房将炉火扑灭，我从屋内拿出一块那天所剩的栗子糕啃了一口，却发现那栗子糕早已坏掉。心烦意乱的将其丢在桃花树下，也不知砸碎了多少落花。

　　我不知道我为何心烦。

　　走出属于我的小院，再次路过那四季常开的荷花池，我忍不住驻足半晌，清冽的池水中，倒影出我与上一世如出一辙的面容。

　　命定之人？

　　池水中忽然荡开一圈涟漪，扭曲了池中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