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羁绊》ayane77

14、第十四章

　　苏白的眼睛一直盯着我，并没有开口。

　　有那么一瞬间我胆怯了，看着充满怒气的苏白的脸，我对自己刚才的口不择言感到后悔，但也仅仅是那么一瞬间。

　　气氛就这么僵着，空气都显得要凝固的时候。苏白开口了。

　　我们之间就是这样，只要这样僵着的时候，总是苏白开口去打破僵局。

　　"你今天怎么回事，你爸跟你说了什么？"

　　我抱着头，不想说话。

　　"你别装聋作哑的，你爸跟你说了什么？"苏白加重了语气。

　　我还是不想说话，双脚踩在椅座上，双手环着小腿，额头抵着双膝。

　　"算了，我问你，你是不是还记着大三时候那件事？"苏白停了一会儿也没听到我的回答，问道。

　　我默然。

　　"安宁……我们好好谈谈。"苏白语气稍微有些放软了。

　　"……没什么好谈的。我们不要再来往了，苏白。"

　　苏白一阵都没在说话。

　　"我爸知道你不是我男朋友啊，他劝我不要招惹你。叫我找个老实本分的男的嫁了。"

　　"如果那两年，你问我是不是还在介意大三的那件事，我的答案是肯定的，但现在……你当时为什么没出面于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无论你的理由是什么，当时孤军奋战的都是我一个。你总是有能力去弄出很多事，但在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的都是我。"

　　"刚才说的话都是气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们老死不相往来吧，苏白。你在我身边，我真的没法安心。"

　　我只能听见自己轻微的呼吸声，连苏白的呼吸声都听不见。

　　然而我却始终都没有抬头。

　　"……老死不相往来？"半响了，苏白开口，"你说的轻巧。"

　　"……"说起来确实轻巧。

　　"如果真能老死不相往来，那毕业了那两年我就不会找你了；如果真能老死不相往来，第一次见面了我就再找各种借口联系你了；如果真能老死不相往来，我他妈现在就不在这了！"苏白猛然增大的音量吓得我一哆嗦。

　　"……你小点声，这屋隔音差。"

　　"安宁，你的心在哪里呢？"苏白走过来，按着我的肩膀。我松开手，八角放回地上，抬头看他，一脸的难过。

　　"我的心？大三那年，我已经全都不要了。"我对着苏白微微一笑，心里千万情绪无处抒发。

　　苏白愣了一下，腿一弯，跪了下来，手环着我的腰，脸埋在我腿上："安宁，你原谅我吧，原谅我吧。原谅我吧……"

　　我昂起脸，看着天花板，鼻子有些酸涩。心中的万千情绪在苏白说'原谅我吧'的时候全部烟消云散。我有些理解有些女人在面对爱人的忏悔时，不管之前收到怎样的对待，都会回头的心情了。我现在，就是想打消之前所有不再往来的念头，和苏白回到大三之前。

　　"你想继续沉沦下去？"脑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

　　我清醒过来，手反过来一点点掰开苏白的手。

　　苏白抬头，呆呆地看着我。

　　"够了。"我压低声音。

　　"够了？什么够了？"苏白歪着头笑，一只手箍着我的两只手腕，另一只手依旧放在我的腰上。

　　"苏白，你冷静点！"我不敢大声，只能低声呵斥。

　　"安宁，该冷静的是你啊，你不能跟我老死不相往来啊。我们……可是比好朋友还更亲密啊。"说着，苏白用脸蹭了蹭我的腿。

　　"苏白！"

　　"你怕了？"苏白侧着枕着我的腿，斜眼看我，"安宁，你为什么就不明白我呢？我可是很喜欢你啊。"

　　我愣住，不知道该怎么去理解那句话。

　　"你……什么意思？"

　　苏白愣了一下，立马松开我，向门外疾步走去。

　　"苏白！"我有种预感，如果这次不问清楚，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苏白背对着我，身形顿了顿，却没有动。

　　"说开吧，苏白，这样我们都好过。"

　　"都好过？"苏白转过身来，盯着我的眼睛，"安宁，你根本不明白，我找了你两年，你躲了我两年。好的，我找到你了，你的态度告诉我，你根本不想和我有关联！我一直在努力靠近你，可是你呢？一直不停地拉开我们的距离！我苏白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我为什么一直纠缠着你你不明白！你想让我们好过，我也想啊！"

　　我混沌的脑子显然无法对现在的情形做出正确判断，只能看着苏白，等待乱成一片的左半球能尽快恢复工作。

　　"安宁，我为什么会每天厚着脸皮从城东到城西只是找你吃顿饭？我为什么会告诉我妈你的存在？我为什么大过年的会过来做你的假男朋友？锻炼？帮我妈整我？还是好朋友？统统都是狗屁！我们的关系，从大三那晚上开始就已经变质了！"

　　我静静地看着他，脑中一些东西慢慢浮现出来："如果我说……那天晚上我们什么也没有，你相信吗？"

　　苏白愣在那里。

　　"是啊，说出去我自己也不相信呢。可是，当初夏夏相信了，我也就可以坚信下去了。"我摇摇头，"苏白，我说过吧，你太自以为是了。那晚上，我们真的什么也没发生。那时说发生了的人太多太多，连我都快觉得真的发生了什么。我解释不了，没人相信我，所以我决定闭嘴不谈。你说你为了一个乌龙，坚持寻找这几年的，到底是什么啊。"

　　"是啊，我到底坚持的是什么啊？"苏白呆呆开口。

　　"如果说，你为了这个而跟我纠缠的话，还是不必了好了。我是从很久之前就喜欢你，可是苏白，我有我的骄傲，而我为什么能在你身边呆这么久，难道不就是因为我有骄傲吗？你从心底瞧不起那些迷恋你的女生，所以我带着我的骄傲，表现对你的不屑，你就能放心把我放在你身边。我高二时候说过的吧，我认为那个传闻最为靠谱。确实，我是那个最有心计的boss。但苏白你别忘了，无论我是硬撑，是勉强，还是游刃有余，我都不会舍弃我的骄傲，正如我不会像那些女生一样对你卑膝奴颜，乞求你分一点心给我。"

　　"……"

　　"苏白，放手吧，追寻一段不曾发生的结局，是不会有结局的。"说完的一瞬间，我觉得自己的大脑无比清醒，心也轻松了许多。

　　苏白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转身出门。耸着肩，低着头，像是没有生气的木偶。

　　我把脚放在椅子上，双手环着小腿，额头抵着膝盖骨。

　　说了这么多，都把心掏出来了。一直以来敢说不敢说的也全部，都说了，没什么好顾虑了。只是……这种心空落落的感觉，真的很寂寞啊。

　　晚上吃饭的时候苏白没有出现在饭桌上，小弟看看我，又看看一脸淡然的父亲，借口要写寒假作业，草草吃完就回房间了。

　　"你和那孩子吵架了？"父亲放下碗筷，看着我。

　　"嗯……算是吧。"我把嘴里的饭嚼了两口咽了下去，然后又往嘴里扒了两口饭。

　　"吃完了把他找回来吧，外面天冷，他出去的时候也没拿外套。"

　　我看看玄关处衣架上的黑色外套："不用了吧，他肯定有地方去。"

　　如鲠在噎的感觉真难受。

　　"找回来。"父亲又重复了一遍。

　　我抬头看看一脸坚毅的父亲，只好点了下头，继续扒饭吃。

　　我不知道去哪里找苏白，如今的我只了解他这个人，他的喜好甚至都不清楚。也许"找他"这种事放在六年前，我有很大的把我知道他在哪里，可是两年的空白，让我对他的个人生活一无所知，我和他生活的交际，仅仅是一个宜君，而且还是曾经。

　　我吃完饭，把碗筷送进厨房，又把桌子清理干净，才磨磨蹭蹭的出了家门。

　　外面真的很冷，凌冽的风'呼呼'地刮过，裸露在外面的肌肤像是被驽钝的刀一点点拉划，能够容忍的疼。

　　我拉高围巾，直至挡住半个脸，然后一步步走出巷子。

　　才是晚上六点，整条路除了昏暗的路灯，和偶尔经过的一两辆空着的出租车，就只有我。

　　寒冷的风中还夹杂着星点雪花，一时分不清是在下雪，还是风从房顶吹下来的。

　　我先走到停车处，因为不知道苏白车子的型号和车牌号，只能根据驶出的大致时间和外地车牌、还有车子的眼色这三个线索，询问值班保安。保安是个很热心的大哥，就帮我调取了录像，用小电视播放，让我在旁边慢慢看。

　　"你们什么关系啊？"保安大哥顺口问了一句，"该不会他是犯罪嫌疑人，你是便衣警察吧。哈哈。"

　　"大哥你警匪片看多了，他就是我朋友，陪我来看我爸的，结果我俩吵架了。"

　　"哈哈。肯定是男女朋友吧。过年啊，不兴吵架的。赶紧找到和好吧。"

　　我笑着没说话，继续看着录像中来往的人。

　　看了大概二十分钟，我在录像中发现了苏白的身影。没一会，一辆银灰色轿车驶出停车场。虽然我不认识车的型号，但能看出来就是苏白的车。

　　"啊，找到了。"

　　保安大哥伸头过来看了一下："哇，宾利，你男朋友不错啊。"

　　我笑着把小电视还给保安大哥："谢谢了大哥，新年快乐啊。"

　　"哈哈，新年快乐新年快乐，赶紧和男朋友和好啊小姑娘。"

　　我笑着跟保安大哥挥挥手。

　　然后秦bar，天桥，避风塘……

　　最后，在高中学校的门口看到了苏白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