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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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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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么回事……”
欧阳少恭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愣愣看着地上寂桐那佝偻的身子。老妇人鸡皮鹤发，正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服侍他长大的仆妇。
然而他依然是在笑着，俊秀的面庞近乎扭曲：“风广陌，这依旧是你的诡计，对不对？”
“呵，”墙边那人低笑一声，轻轻摇头，语调近乎悲悯，“雪颜丹，你莫非忘记了。”
“什么！？”欧阳少恭倒抽一口冷气，一时间竟觉得如堕冰窖，连骨头缝里都溢满了寒气，整个人僵在当场。
“蓬莱灭国，已过去百年之久，就算蓬莱人寿数悠长，如今也是垂暮之年，”是红玉幽幽开口，神色复杂，“而公主恪守当日誓言，千方百计寻到了你，即便是以耄耋之姿，也要陪伴在你身边……”
“住口……”
欧阳少恭喃喃，以手覆面，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混沌的脑海中，青衣的仆妇苍老的面孔却逐渐与蓬莱公主美丽的面庞重合。昔日明月高台上的翩跹一舞，伴君一世的殷殷诺言；还有永远沉默垂手而立的苍老身影，和十几年如一日的细心照料……指缝之间的天空支离破碎，凄艳如血，
——他竟然从未发觉。
——她恪守承诺，却是他背了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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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广陌。”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极轻极缓，嘶哑凄恻：“待此间事毕，再和你好好算算，我们之间这一笔笔的账。”
欧阳少恭猛地一振袍袖，只见光华流转，巨大的羽翼展开在身后，掀起卷地的长风。羽翼轻振间，九霄环佩琴已然出现在身前，只见素白手指轻轻拨动，“铮”的一声，响彻天地！
“百里少侠，”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如临大敌的五人，与那名双目赤红的玄衣少年，杏色袍袖凌空飞扬，漆黑长发漫卷如云。
太子长琴将手指按上琴弦，微微勾起唇角，不怒而威——
“既然你已解封归来，那便让我好好见识一番，焚寂之剑的无匹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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琮琮琤琤的乐声在刹那间响起，起初温婉飘忽，仿佛一溪流水蜿蜒而下，却猛然坠落山崖，银链垂悬，激起千丈水花。
同一个瞬间，百里屠苏欺身而上，挡在众人身前，手中长剑掠起细密光影，另一手却捏起法诀，催动周身煞气——镇魂之调，摄人心魄；玄真血戾，戮魂剑诀！
浩大琴声如同有形有质的浪潮，带着万钧之力，兜头拍击而下。而百里屠苏竟也不闪不避，手中焚寂幻作一道残影，斜斜挥斩！
诡异的血红色法阵出现在二人的脚下，却仍然没有压过欧阳少恭周身金色的光芒。泠泠琴声之中，百里屠苏踉跄着后退一步，只听得耳畔响起金钟嗡鸣，心神不由为之一振。
“多谢。”
他低声开口。
年幼的狐妖手握双扇，暮鼓晨钟的强大_法力笼罩全场；与此同时，风晴雪的步云流风之术也施展开来，柔和的清风伴着幽蓝色的灵光徐徐拂过。
欧阳少恭冷冷一笑，指下七弦历历而动，榣山遗韵，柔美悠扬，明明是静谧空灵之曲，却柔中有刚。片片利刃夹裹在声浪中袭来，澎湃的力量刺空而起，仿佛一柄无形的巨剑悬于头顶，无形威压，竟远超方才焚寂的一斩！
“物华长往复，
身世缥缈间。
何以飘零去，
何以少团栾……”
他曼声长吟，七弦齐动，声如裂帛，身后巨大的羽翼招展凌风。红衣绝美的女子翩然而出，足尖点地，纵身一跃！
琴声也在那一刹拔到了高峰，头顶高悬的巨剑轰然斩落！
“诸位，当心！”
却是倚靠在旁的风广陌低喝出声，莹莹蓝光霎时暴涨，厚重冰柱如雨后春笋般，自欧阳少恭脚下的地面冒出，飞速生长，硬生生将他向后逼退了一丈！
得了这个间隙，红玉一声轻叱，只见疏影暗香，剑舞流光。红裙旋转之间，百炼钢化绕指柔，竟就这样硬生生将那万钧之力化解分散，举重若轻，递向一边。
隆隆之声如同雷霆，一击便斩碎了旁边的石柱。高耸穹顶向一边歪斜，崩塌坠落，露出半片黯紫色的天空。而就在这个当口，方才那停止生长的冰柱再次拔地而起，竟就这样锁住了欧阳少恭的后路！
许是因为目盲的缘故，那一排冰刃数量虽多，却还是被欧阳少恭险险躲过。隔着晶莹剔透的冰笋，他只看到那人面如严霜，完好的左手飞速捏起法诀，没有一丝犹豫，再次向他攻来！
“风、广、陌！”
欧阳少恭怒极，挥袖就是一招疾影剑光。金色辉光劈碎了横亘二人之间的冰柱，直直向风广陌的心口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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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
“巫咸大人！”
一片惊呼声中，风广陌左手的动作依旧行云流水，竟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然而就在那雷光凝成的长剑刺到他的前一个刹那，另一个金色法阵陡然在他的胸口展开！
两股强大的法力猛然相撞，发出一声振聋发聩的巨响。欧阳少恭颇怔了一瞬方才想起，这不是别的，正是自己方才布在风广陌周身的壁障之术！
他气得发笑，就连风广陌又补了一招飞沙走石也顾不得了。没想到八卦封灵依旧锁不住他，更没想到事到如今，这个自己一心回护之人，依旧毫不犹豫地对自己痛下杀手！
地动山摇的巨响与难以抑制的怒气中，欧阳少恭突然听到一阵叮叮当当噼里啪啦的声音——他不由侧目望去，原来是那个小狐妖将手中杂物向自己掷来。
如此把戏，难登大雅，欧阳少恭正这样想着，视线猛然对上襄铃手中那一片落星飞雨的灿烂焰火，只见一片火树银花的绚烂，连带着方才那冲天怒火，一并搅成一团，竟就这样然眩晕了一刹。
“成、成功了？”
青衣的小少爷不可置信地瞅着襄铃，手下却不停顿，温润洁白的菩提子佛珠上，“万”字花纹旋转扩大。在他身旁，风晴雪紧握双手，低声吟唱，雪月飞花破空而来，带着凛冽寒气，直向欧阳少恭袭去！
彼岸花开，寂灭荼蘼，大_片大_片的花朵凭空绽放，红得凄艳妖异，却偏偏带着冰雪清正冰寒的气息，将欧阳少恭兜头笼罩，又在瞬间绞紧——困于冰雪花阵中的男人双目紧闭，面容痛苦，好似被魇住一般，挣扎着无法醒来。
罡风呼啸，卷起漫天雪尘，却骤然一收。风晴雪愕然转头，原来是风广陌低声吟诵法术口诀，施展冰夷流云之术！
风广陌灵力属性为土，本是不能这般轻松地施展出_水系最高一重法术，如今却藉风晴雪方才配合方兰生施展开来的那招雪月飞花，以战场内剩余的水系灵力，强行施法！
河伯冰夷的巨大幻象盘旋当空，长风化作龙卷，将方圆百里之内的水汽一卷而收——而后，倾盆而下！
绵密如柱的雨水中含有精纯充沛的灵力，一扫周身疲乏伤痛。只是还未待众人松一口气，便听得欧阳少恭低低冷笑了一声，霎时琴声铮然！
被困在法阵之中的男人缓缓睁开自己狭长的凤目，以指拨弦。
一股与刚才截然不同的狂风席卷而至，鬼神哭啸，飞沙走石。灼热辉光砰然炸裂，将周身冰雪击得四散，竟如火山喷发一般。无论是飞舞萦绕的白雪，还是凌空而下的大雨，都在刹那间被这骤然而来的热浪融化殆尽，变作薄薄水雾，像是团团升起的白色波涛。
法阵被破，方兰生与风晴雪都是胸中一滞，气血翻涌，几不可控。风广陌更是口角流血，痛苦地喘息着。
眼见欧阳少恭又要攻来，百里屠苏于机变之中踏上一步，以炎煞之术化守为攻！
千钧一发之际，欧阳少恭攻势一收，几人周身顿时一轻。风晴雪踉跄着后退了一步，被红玉扶住。而方兰生更是险些跪倒在地，只和襄铃互相倚靠着，喘息着说不出话来。
在几人身前，水雾消散殆尽，赤红花朵转瞬凋零，细长的花瓣片片零落，在风中飞舞飘扬，复又悠悠坠落于地，化作片片灵光，如同华艳却凄婉的红雪。
“各位如今进境，倒确实远超我的想象，”欧阳少恭按住胸口，喘息着开口，“不错，当真不错……
“百里屠苏，或者，该称你为韩云溪，”欧阳少恭的唇角扬起莫测弧度，“相隔数年，倒也不算太晚——”
他的十指按于琴弦，字字句句癫狂狠戾：“如今，便由我亲手再送你这最后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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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御！！”
风广陌嘶哑地低吼出声，位于最前的红玉不由一惊，足尖点地，向后掠去。庞然音浪强袭而来，眼见躲无可躲，倏然有一褐色法阵在她的脚下展开！
无量净土，消灾避厄——来自于大地的守护之力将红玉护卫其中，竟是无声地中和了头顶的攻击。而风广陌也终于支持不住，跪伏于地，剧烈咳嗽起来，惨白的面孔染上点点赤红血色。
“大哥，大哥你到底怎么样了！？”
风晴雪嘶声叫着，风广陌却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无声地摇头。欧阳少恭看着少女盈满泪水的眸子，近乎恶毒地笑了起来：“他就要死了。”
“晴雪，不要分神！”
身后是百里屠苏沉稳的声音，却也难掩焦急。而欧阳少恭只摇头笑着：“为了你们，广陌竟是连魂飞魄散都顾不得了……”
“你说……什么？”
风晴雪喃喃开口，却被欧阳少恭的琴音震了个趔趄。红玉心道不好，连忙上前一步，将她护在身后，而后，骤然出剑！
乱红飞暮，沙场踏歌，红玉古剑肃杀凛然之气横扫全场，谁知欧阳少恭只冷哼一声，九霄环佩响彻天地，声裂金石！
红玉_脚步一挫，琴声也倏然一顿，而后骤然拔高，如长剑断水，刀击堂柱，并无半分方才的清悠，个中杀气纵横，竟比那剑舞还要盛上几分。
“何以别离久，
何以不得安。
指云问天道，
琴鸣……血斑斓！”
欧阳少恭放声长吟，暮霭沉沉，霞光微明，竟似一瞬间都被那戚哀琴曲所截，连天地都为之一黯！
——沧海龙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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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里一声低斥，百里屠苏长剑直指，一跃而起！
赤红的煞气瞬间迸裂，巨大的法阵随着他的动作，在二人脚下旋转着展开，转瞬就将整个宫殿山顶覆盖。风声息止，怒云激荡，横溢的煞气如同火焰般升腾飞舞，却是冰冷阴寒。
光影组成的巨龙盘旋在天，焚寂长剑带着凛凛风声劈斩。沉睡在灵魂之中的远古印象骤然觉醒，怒涛龙骧，排山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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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股巨大的力量在半空中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劫火焚尽，金色凤凰腾空而起；又有蛟龙盘旋飞舞，扶摇直上。
众人头顶的穹窿豁然崩塌，一时间天坼地裂，风云激荡。
“苏苏！”
少女急切的呼唤在耳边响起，百里屠苏猛然回神，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然半跪于地，手中拄着长剑，胸中喘息连连。
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百里屠苏只听到耳边咚咚的心跳，眼前亦是泛起大_片的黑暗。然而少年依旧勉力昂起头来，去分辨战场对面的对手。
“欧阳少恭……”
他剧烈地喘着，看着欧阳少恭身后的金色双翼化作流光消散殆尽，杏色衣袍的身影撞上身后碎石，颓然滑下。
“想不到……想不到竟会败在你的手下……”欧阳少恭嘴角溢出一线鲜血，惨笑着开口，“自己……被自己……打败吗……”
百里屠苏心下一松，握紧风晴雪的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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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异变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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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已然消失不见的九霄环佩琴再次出现在欧阳少恭身前，十指轻拨间，引魂之曲，夺人心智，只听琴音浩瀚如涛，朝向百里屠苏汹涌袭来！
百里屠苏下意识地想要挥剑格挡，然而手臂沉重如铁，已然躲闪不及——
“苏苏！！”
风晴雪嘶声呼唤，竟就这样将百里屠苏推向一边，直直撞上了那残魂引的攻击，以身格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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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三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