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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生难选死难择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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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的后院,有一棵不分四季都辛勤地摇曳生姿的樱花树。
听家里的妖怪们说,那是因为爷爷对逝世的奶奶长久以来的思念。
那是奴良陆生第一次体会到爱情的力量,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深刻感情,竟然可以改变花季。
她初来时对什么都好奇不已,最爱做的就是站在树下仰头看着那一树妖娆的艳粉,眼里满都是简单的快乐。
“陆生陆生,院子里的花树很美呢。”她转过头来粲然一笑,急于将这美景和他分享。
她身后是飘飘摇摇的花瓣,配着这个精致地不似人间的人,她这样一笑,他觉得自己再也移不开眼了。
“嗯,很美。”
“爱情是只有彼此,唯一的感情,所以由露姬最爱陆生了。”明明什么都不懂,却对他说得郑重其事理所当然。
我其实一直很害怕,害怕你不再懵懂,领悟到所谓爱情,那我在你心目中,也不再是原来那个地位了。
“陆生是特别的。”
“陆生别走。”
“陆生,我很害怕。”
“陆生,为什么不来救我?”
“陆生,太迟了。”
她对他说过的话一句一句,随着她离去时深深看过来的那一眼不停歇地在他脑海里重复回放。
迷惘,失望,哀伤——到最后定格在满是绝望的死寂里。
“如果你看不下去,就杀了我吧。”她说。
他觉得心里被狠狠剜出一个大洞,他总是说,会好好保护她,却一直在食言,让她一次又一次地陷入险境,到最后被逼成那个无情的样子。
“对不起。”他看着这样的她,嘴里尽是苦意。
鸩跪坐在一旁,看着仍然陷在梦魇之中的夜陆生模糊的梦呓,皱着眉为他拭去了额头涔涔而出的冷汗。
伤痕累累不省人事的夜陆生,此时几乎全身都包扎着绷带。
在由露姬离开后不久,夜陆生一行人受到了土蜘蛛的突袭,这个突如其来的强敌让他的百鬼夜行几乎全军覆没,而拼了命保护夜陆生的雪女也在受了重伤后被捉走。
他的力量,不值一哂。
所以无法保护心爱的人,就连为他出生入死的属下也因此落入敌手。
“对不起...”噩梦之中夜陆生握紧了双拳痛苦挣扎着,而晶莹的液体,从他眼角滑下,一路落进他黑白分明的长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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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完全感觉不到来自伤口的痛楚,却也知道,自己的生命正在一步一步,向着某个尽头迈过去。
这里是京都成千上百的小巷之中的无名一角,而由露姬正闭着眼安静地靠坐在那。
浅淡的笑意,浅浅的呼吸,安心的姿态,让人自然地觉得她所处之地该是鸟语花香,起码是个适合休憩的好地方。
但侧目望去,以她为中心的方圆百里,散落着近以千记的妖怪的残肢和斑驳的血迹。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这哪里是人间天堂,分明是一个修罗场。
再回头细看,女子这样的笑意也在这场景映衬之下,透出森森寒气来。
探寻的脚步声簌簌而来,停在巷口。
“大人...”颤抖的尾音,显示出说话的人正处于极度地惊恐之中。
睁开的眼淡淡扫过下意识捂住嘴试图掩饰自己浑身战栗的骨女。
似乎回到了那一夜,冰冷的眼神,透骨的杀意...骨女双腿一软跪在了满地血污里。
由露姬静静地看着这样的她很久,仔仔细细,从头到脚。
她从来没有这样认真地观察过这个属下,懵懂时不知去做,清醒时觉得她没有力量影响到自己所以也未曾留意。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
按捺不住的杀意骤然而起,朝着僵硬地跪倒在地的人席卷而去。
骨女闭上眼,等待着自己的结局。
只是沉寂。
“你走吧,我不杀你。”
叹息声里带着倦意,由露姬说完又闭上了眼靠了回去。
“大人,是妾身的自私害了您。”趴着的骨女努力支起身子,看着一身白衣已经被沉寂的血液染成暗红色的由露姬,流下泪来。
额头重重磕在黏湿的地面上:“求求您,不要放弃妾身,不要放弃自己。”
“放弃?”感觉到和服的下摆拂过她的发顶,抬起头来的骨女看到的是指尖燃起绿光的由露姬。
烈烈狂风吹起,她不自觉微眯了眼,看着此时居高临下俯视着她的人慢慢弯下身来。
“画骨,我说过,我不想杀你的。”
渐渐拉近的距离,越来越清晰的脸。
“大人...”骨女看着这样一张脸,突然什么也说不出口。
“在我放弃你之前,不是你先放弃我的么?”纤细的手抬起她的下巴,细细地替她拭干泪痕,另一只手缓缓地点向她的额头。
“大人”,眼泪再次从被擦过的地方滑过,骨女伸出手,抱住由露姬的手臂,露出虔诚而又哀伤的眼神,“妾身死不足惜,只是求求您,回去花开院家治疗伤势吧。”
她哽咽着,甚至自己仰高了脖子,去接近由露姬的手指。
由露姬指尖的萤光突然熄了,有些意外地看着这样的骨女。
“妾身不要什么轮回的机会了,用大人的生命换来的机会,妾身如何能安心享受。”她拼命摇着头,眼泪溅湿了近在咫尺的她,“大人,求求您,回去吧。”
久违的温暖...
面无表情的由露姬脸色柔和下来,伸手轻轻抱住了哭得伤心的骨女。
冰冷的怀抱里,连心跳声都听不到。
骨女浑身一僵。
“画骨,已经——太迟了。”由露姬怜惜地拂开她额头的刘海,食指触上她额头的时候泛出盈盈光泽。
“大人...”伸出去的手想要阻止,却被由露姬温柔的眼神制止了。
“即使到了现在,大人对妾身还是这么温柔”,骨女秀美的脸上露出解脱而又哀伤的笑来,“可是连妾身都离开了,您要怎么办呢,大人又要一个人了。”
“我一直都是一个人,这段时间,多谢你的照顾了。”
“妾身一直很后悔,后悔和花开院家的阴阳师做交易,后悔欺骗了您,妾身...”闭上的双眼下是流不尽的泪水。
骨女的身体在她指尖渐渐开始透明。
“大人,请您一定要好好的。”
画骨,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妾身,想请求大人赐予进入轮回的机会。妾身想回到夫君的身边。
好啊,能在一起很好很好呢,由露姬也希望永远和陆生在一起。
“大人,去找奴良陆生吧,那个人对于您来说,是很重要的存在啊。”
由露姬一愣,而后眯着眼微微一笑,似乎是答应了。
骨女安心地消失了。
“可是画骨”,由露姬低了头,看向自己已经不再流出血液的伤口,那是生命力即将完全消失的预兆,她低笑了一声,轻轻说道,“真的,真的太迟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