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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恰似故人 ...

  •   (六)恰似故人

      我惊出一声冷汗。

      果真是杀鸡儆猴。

      九公子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流光溢彩,好看的唇一张一合:“阿绿,你可懂了?”

      我苦着脸,这可让人怎么回答。这话,就是个试探。若说懂了,明摆着我已经知道他的身份,若说不懂,搞不好自己也随着六公子一块去了。

      我继续装傻充愣,一急,随口而出:“大公子的乐曲,奴婢听不懂。”

      他不动声色:“是么。”他眉眼如画,端着茶杯的手骨节分明,当真好看。他突然叹了一口气,我发现他的眼角仔细一看,有极细的眼纹,年纪应该也是不小了。九公子见我看他的眼角,扬起一抹笑:“明日若是有人来寻我,就说我出去了。”我应了,他停了停又说:“阿绿呀,我饿了…”
      .

      也许是白日里大公子奏的曲子勾起了九公子的瘾。到了晚上的时候,对我说了一声:“阿绿,把琴拿来。”我应了,往房内走去,瞧见用白布盖住的琴,白布上已是有很多灰了,我先用帕子擦干净布上的灰,然后捧着琴走了过去。

      九公子一边摆弄着琴弦,调节音色,一边问我:“会弹琴吗?”我摇摇头:“不会。”

      他不再说话。

      乌黑的长发一泻而下,乌木般的眼睛里有火星跳动。他席地而坐,低垂着眼脸,修长而优美的手指若行云流水般舞弄着琴弦,长长的睫毛在雌雄莫辨的脸上,形成了诱惑的弧度,人随音而动,偶尔抬起的头,让人呼吸一紧。

      是一曲《凤凰台》。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曲子寂寞,我却从曲子中感受到了他的心情愉悦。九公子:“我今天心情很好。”他眼角微微上眺,确实愉快的样子。我抽搐,你心情好,关我哪门子的事。

      心里是这么想,我还是极为配合的把话接了下去:“公子高兴什么?”我以为我在他身后,他便看不见我,于是懒散的抬起眼皮。

      九公子:“明天该是个好天气。”

      还好早已习惯,否则活活得气出血,我面无表情:“奴婢去给公子铺床去了。”

      他点点头,在我转身之后,他又开始弹奏。

      曲深人寂寞。

      刚出了院子,就见着青芒穿着青色的长裙把我拉到如厕门口。一脸娇羞的对着我扭扭捏捏。
      我险些被如厕门前一阵一阵飘来的臭气熏倒,捏着鼻子,怪声怪气的对着青芒说:“你干嘛,不好好干活,小心管家又把你关进黑屋子里。”她红着脸,小女儿的姿态:“绿绿,我打算私奔了——”我瞠目结舌,说话也不利索起来:“你和谁……谁私奔?”青芒道:“王洋远,就是那个劈柴的。”

      我一直以为青芒迟早要私奔,不过是三公子或者二公子,没想到竟然是王洋远。我对他有点映像,个子高高大大,就是皮肤有点黑,看上去是个老实人。

      青芒又道:“哎,他也来了,我们打算今晚三更天就走。”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张大嘴巴最后只说了:“那祝你们幸福…”青芒笑着应下了,然后从衣襟里掏出一张白条,然后把白条塞进我的手里。她的表情有点微妙:“绿绿,这张纸,你只能等我们走了再看。”

      我点点头,突然觉得伤感。

      第二日,听到六公子毒发的消息时,九公子正在不紧不慢的喝着我端过去的粥,是蛋花粥,香气益清。

      “今天的粥做的不错。”他笑着对我说。

      我也不知道自已当时是什么表情。

      被管家揪去洗衣服,耳边一边受着丫蛋对七公子的痴迷如同滔滔江水源源不绝的话 ,一边暗想:这李世民怕不是受了杨贵妃的蛊惑,而是硬生生被杨贵妃给烦死的吧。白日里累的让人吐血,到了晚上轻松起来。九公子夜里出了门,天下大雨,他一席青衣打着青竹伞便出去了,我一个做奴婢的也不可能过问,但若是楼主问起来了,我只能说去会友人了。只听见对门是李寡妇“咣当”一声,接着是痛苦又不失撕心裂肺的“啊!”凄厉的女音。

      我正在屋内看着江湖第一写手新出的《龙阳十八式》,听到此声,翻个白眼。心中默然道:“这个李寡妇!该!这回是泔水翻了吧!”

      夜,已是残月。雨淅沥沥的敲着窗,就像窗外有人轻轻的敲打,一下一下,低沉的。

      风呼呼的,猛烈的从远处刮了过来。我瞧着《龙阳十八式》,感觉鼻子有些热流流下,吸吸鼻子,往食指沾了口唾沫,又翻了一页。

      骤然间,灯芯灭了。

      所幸我今日看的是《龙阳十八式》,除了感觉心头有些上火之外,并无恐惧之意,只是心头突的一跳,便下床去添点灯油,续灯。

      灯心忽明忽暗,照着影子也长长的斜印在墙上。忽然感到一股冷意,我缩了缩脖子,呼出一口气,转身回到床上。床上躺着一个黑衣男人,修长八尺有余,腰际似乎受了伤,深黑色的污渍慢慢渗透开去,粗喘着气,看了我一眼,似乎感到很意外。

      “你是…绿袖儿?”面巾上的眼睛细长,弯成了月牙形状。

      我感到莫名其妙。

      听见他“嘶”的暗暗吸了一口气,见我如此,似乎带笑:“想当年,你七岁大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他的长长的黑发束起,用一只玉簪子固定住。剑眉星眼,嘴角微微翘起看着我,见我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转而长叹一口气,看着窗外,雨参杂着风一齐稀里哗啦的飞了进来,夜半突下大雨,打更人也不再工作,道旁的梧桐叶被雨水打湿,在空中来回晃动。

      几个身穿异服的人在路旁一闪而过。

      他扭过头,大叹:“夜商华找你五年了,你可知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在逼死自己,因为一个绿袖儿。”

      我突然觉得心痛。

      痛彻心扉。

      时间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我喜欢夜商华的时候,每天嚷着说要嫁给他,他总是摸着我的头,笑的温和:“傻丫头,你什么时候才会长大?”后来长大了,我就把他忘了。时常做梦梦到我枕在他的腿上看书,实则是在偷偷看他,他总是喜欢穿着白色的袍子,露出白皙的脖颈,阳光都舍不得在他身上留下斑驳的树影,月牙般的清澈的眼睛也带着笑。他悄悄抬起手帮我挡住阳光,冲着我淡淡的说:“在阳光下看,对眼睛不好。”

      醒来后,心底却一片平静。只是那种酸楚的心痛,却永远无法忘却。

      我手头加快了动作,撕下一块衣服,成条状,把他腰间缠绕起来,止血。

      好在他不再言语,只是我又听见头顶一阵轻轻的叹息。心却是一阵抽痛。雨倾盆而倒,屋内竟然无话,我有些坐立不安。

      忽然,屋外的竹窗轻轻的敲了三下。

      嗒…

      嗒……

      嗒…………

      我皱了下眉头,瞥了眼他,他眉眼似笑,垂下眼帘不语,靠着墙,看上去在休息。我:“那你呢,这几年还好么。”

      他闭着眼,似是懒得抬眼。

      “嗯”

      我一时无法理解他的意思,真是有些淡淡的忧伤在里头,莫说九公子的八面玲珑的心思,哪怕是他的思绪怕也不是我所能跟得上的。

      我抬眼,慢慢走进窗边,将手往外一摆,一团纸条顺势从窗外飘了下去,飘到了地上。“你别告诉夜商华,我还活着。”我回过头,眼睛看着他。他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睁开,正望着我,眼里是我看不懂的情绪。

      “嗯。”

      门外李寡妇又是一声清脆的“咚啪!”,接着又响起她的女声:“嘤嘤嘤…我的可怜的丈夫啊,你死的好惨啊!骨灰被我失手打翻了啊,莫怪莫怪……”

      我想又是哪家的俊俏公子走过,惹得李寡妇又一次失手。

      我说:“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他:“再待会。”

      我黑线:“玉面书生五年不见,改行做了半夜闯进女人闺房的采花贼?”

      他:“《龙阳十八式》还是我写的,这么说,你不想听下续?”

      我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六)恰似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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