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凉，雪其雱》片片流霜

8、路见不平

　　进弓箭营已经有八天了，每天的高强度训练让吴敏有些招架不住。这日她比平时醒的晚，腿脚酸软无力，她仍然硬撑着坐了起来。她拖着疲惫的身子，打着哈欠，洗漱完便去弓箭营了。
　　她到弓箭营的时候，陆丰已经带着士兵们在跑步了，她觉得很不好意思，也跟在他们后面跑起来。情况实在太糟糕，她跑了两圈就喘个不停，步伐很重，虽然大家都很照顾她，她不想自己搞特殊化，仍然硬着头皮继续跑，一个劲地对自己说：“加油！加油！”
　　眼前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黑，她很不争气地摔倒了。她真是恨自己，她趴在地上，用手捶着地，自己这样怎么办？如果做不了一个合格的弓箭手，她还能做什么呢？军队会养闲人吗？她是不是只能去军妓营了？
　　“小敏！”陆丰将她扶起，看着她疲惫不堪又垂头丧气的样子，有丝不忍。
　　“陆丰，我真没用！”吴敏眼睛里憋着泪。
　　“你才几天啊？过一个月肯定好很多了！”陆丰拍着她的肩，眼睛很亮。
　　“嗯！”吴敏看着陆丰明亮的眼睛，突然想通了，罗马也不是一日建成的，就给自己一个月的时间，肯定能行。她很感激陆丰，他从来都是鼓励她，从来没有瞧不起她。她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跟着队伍继续跑步。跑跑停停，吴敏终于跑完了六圈，她趴在地上完全不会动了。腿已经麻了，眼前发黑，喉咙干的似乎要着火。
　　“小敏，先喝点水！”陆丰跑过来递给她一个水囊。
　　吴敏都没有力气说句谢谢，接过水壶，手居然在颤抖。她喝了一口，坐在地上休息。
　　“真是难为你了！”陆丰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看着她苍白的脸，喃喃地说。
　　“没有！”吴敏的呼吸平稳了，脸上露出灿烂的笑，“来弓箭营，是我最正确的选择！再苦再累我都不怕！”
　　陆丰看着她灿烂的笑容有丝发愣，瞥了眼她缠着纱布的小手，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温和地说：“今天，你就别练箭了，好好休息吧！”
　　“陆丰，我不能这样！早上我就来晚了，如果又不练箭，会被其他兄弟看不起的！”吴敏脸上灿烂的笑容不见了，一脸的认真。
　　“小敏，身体最重要！没有人会看不起你！你要是累病了，怎么办？”陆丰看着吴敏的眼睛很认真地说。
　　是啊，要是病了怎么办？过二十几天就要打仗了，到时候是不是会拖累大家呢？
　　“那我少练会，累了就休息，这样好不好？”吴敏想了会，认真地征询陆丰的意见。
　　“好！”陆丰看着她坚持的样子，点点头。他伸出手，扶着她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拉起来。这一瞬，他似乎抓到了厚厚一层纱布，眉头微微皱了皱，撩起她的袖子，整个手臂都缠着厚厚的纱布，一丝心疼滑入他的眼底。
　　吴敏将手臂抽了回来，把衣袖慢慢放下，脸上有些尴尬。继而她脸上露出灿烂的笑，轻松地说：“陆丰，练武哪有不受伤的呢？只是擦伤而已！”
　　陆丰回过神，点点头，轻声说：“你去边上练练俯卧撑吧！累了就休息！”
　　这一日，吴敏的状态确实不好，练了几个俯卧撑，扎了一会马步，她已经累得站不起来了。
　　“小敏，回去休息吧！不能把自己累坏了！”陆丰已经观察她一天了，看着她苍白的脸，心中丝丝疼痛。这么一个弱女子，怎么会进弓箭营的呢？
　　吴敏正坐在地上，眼皮很重，忽然听到陆丰说话，她抬起头，扯出一个疲倦的笑容。她感激地点点头，站起身，走出了弓箭营。
　　天色已经有点暗了，她打着哈欠，缓慢地往回走，一阵晚风吹过，有一丝凉意，让她清醒了几分。她突然想到，康小姐进军妓营已经八天了，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她转身朝着军妓营方向走。
　　“你以为你还是康家千金啊？你爹通敌叛国，你就是一个贱人！谁都可以睡你！今晚就轮到小爷我了……”一个年轻的士兵拽着一个身穿鹅黄缎衣的女子在路上急走。女子一个踉跄倒在地上，随即一阵猛烈的咳嗽。
　　吴敏冲上前去，把康素梅扶起来，轻声地问：“你怎么样？”
　　康素梅脸上全是泪，她用袖子擦着湿润的眼角，摇摇头。
　　“小子！她今晚是我的，你明天吧！”那个士兵瞟了眼吴敏，色眯眯地盯着康素梅。
　　康素梅头低的很低，又一阵咳嗽。
　　“你没看见她病着吗？”吴敏看了眼康素梅，有些担忧。
　　“这点小病死不了！她已经不是大小姐了，还那么娇贵？”那个士兵十分不屑，说着手伸过来拽康素梅的手。
　　吴敏一把打掉他的手，愤怒地说：“她现在病了，你就不能等她病好了？”
　　那个士兵有些恼了：“喂，小子，你哪个营的？你还英雄救美？得了吧，她就是一个军妓，病不病的，谁管她？今天病了，说不定明天就死了！”
　　康素梅身子一颤，趴在吴敏肩上轻轻的啜泣着。
　　吴敏轻轻拍着她的背，眉头紧皱。
　　“我不想和你那么多废话，天快黑了，别坏我的好事！”那个士兵很不耐烦，径直走过来。
　　吴敏将她挡在身后，大声嚷了起来：“她虽然是军妓，也是爹娘生养的，你就没有怜悯之心吗？你就没有姐姐妹妹吗？她们生病了还被人欺凌，你就不心疼吗？”
　　那个士兵暴怒道：“小子，你找死！竟然咒骂我的妹妹！”他飞起一脚踹向她的肚子。
　　此时阿乾从营帐边上闪出，一脚踹向那个士兵的肚子，将他踢出一丈远。那个士兵还不清楚什么状况，愣愣地看着上官予辰站在吴敏边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几乎带着哭腔：“上官将军饶命啊！在下不知道您要康小姐啊？”
　　康素梅一愣，眼睛转向身旁这个英俊的少年将军，眼睛里划过一丝庆幸。
　　上官予辰脸色凝重，站在风里一言不发，他斜瞟了吴敏。吴敏也略显尴尬，她抿了抿嘴，正欲说话，他抬步便走。
　　康素梅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眼睛里的闪过一丝落寞。
　　“姑娘，快回营吧！”阿乾走到吴敏边上，轻声说道。
　　她转头看了眼身后的康素梅，见她有些失神，温和地说：“我先送她回营！”
　　她把康素梅送回军妓营之后，走在回营帐的路上，心里有些忐忑。看将军的神色，肯定又要暴怒了。可是她没错啊，康小姐生病了啊，是那个士兵没同情心。她回到营帐之后，见将军不在，松了一口气。她靠着小榻，看了眼边上堆着兄弟们的破衣服，脸上露出一丝温暖的笑。本就疲乏不堪，温暖的营帐，更让她提不起劲，眼皮越来越重，靠着小榻睡着了。
　　一个时辰之后，上官予辰黑着脸大步走进营帐，瞥了眼靠着小榻睡着的少女，原本怒火中烧，此刻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姑娘好像很累，一回来就睡着了，已经一个多时辰了！”阿乾解下予辰的大裘，挂在床边的架子上。
　　予辰挥了挥手，阿乾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他有些疲惫，走到书桌旁，随意翻着书，耳边回想着上官韧愤怒地吼声：“现在整个军营都知道了，你竟然和一个士兵争抢一个军妓！成何体统！”
　　想到这里，他怒火中烧，“啪”的一声，重重地将书合上。靠着小榻的少女被惊醒，猛的坐了起来，神情呆滞。
　　予辰也注意到吴敏的动作了，脸上的怒色已经不翼而飞。他仔细地端详着她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你醒了？”
　　吴敏缓过神来，看向他，点点头。
　　“少爷，你饿不饿？晚饭你没怎么吃，阿乾给你下碗面吧？”阿乾走进来问道。
　　予辰点点头道：“两碗！”
　　吴敏这时觉得饿了，这一日她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她听到他说两碗，心里暖暖的。她突然想起傍晚的事情，抿了抿嘴，轻声地叫：“将军！”
　　“嗯？”予辰应了一声，没有抬头。
　　“谢谢你！”吴敏看着正低头看书的将军说道。
　　予辰的眉头皱了起来，抬起头，颇有怒色。吴敏愣了一下，迅速低下头，不敢再看。
　　“军妓的事情，你不要插手！”依旧是淡淡的口气。
　　“可是康小姐病了……”吴敏的声音很轻。
　　“让你别管就别管！”予辰有些怒了。
　　“你为什么训我？不去训那个士兵呢？是他没有同情心！康小姐虽然是军妓，军妓就不是人了？就不是人生父母养的？”吴敏也有些怒了，她不明白她明明没有错，为什么将军要训她？
　　予辰愣了一下，怒气消了一大半，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吴敏听见将军在叹气，也不敢多说了。她拿起一件衣服，认认真真地补了起来。
　　“少爷，姑娘，面来了！”阿乾捧了两碗面进来。
　　一股香味飘入营帐，吴敏顿时精神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碗面。
　　予辰抬头瞟了眼吴敏，见她的眼神，有一丝发愣，淡淡地说：“过来吃吧！”
　　吴敏放下手里针线，快步走到方桌前，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吃了起来。予辰才从书桌旁站起来，见她狼吞虎咽的样子，眼睛里划过一丝温柔。他走到她对面坐下，轻声问：“你很饿？”
　　吴敏抬起头，见将军正看着她，眼神很温和，她顿时觉得不好意思，咽下面条，点头说：“有点……”
　　予辰的脸上露出一丝浅笑，将碗里的面挑起，拨到她的碗里。
　　吴敏愣了一下，马上说：“将军，不用了，我一碗够了！”
　　“饿了就多吃点，我让阿乾再下一碗！”予辰口气很温和。阿乾耳朵很尖，马上探进头，和予辰目光交接了一会。
　　吴敏吃着面，心里暖暖的。将军也许就是口硬心软的人吧，他从来都是表面很凶，关键时刻还是帮自己的。
　　不一会，阿乾又端了一碗面条进来。吴敏看了眼他，脸上划过一丝笑意。
　　“你笑什么？”予辰瞥见了她的笑，随意问道。
　　“以前是我吃不完，今日反而我吃了你的面！”吴敏笑着说。
　　予辰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
　　“不过呢，我晚上不能吃太多，会长胖！”吴敏喃喃道。
　　“饿了就吃啊，况且你那么瘦……”予辰不暇思索地说，突然脸上一阵绯红，继而一脸的懊恼。
　　吴敏也愣了一下，脸上也飘起红晕，皱起了眉头，轻轻叹了口气。
　　予辰听见她的叹气声，脸上的懊恼加深了几分。
　　一阵沉默之后，两人都没有再吃面条。吴敏瞟了眼予辰，他已经放下筷子，右手支着额头，眼睑低垂，眉头紧蹙。
　　“将军！”吴敏轻轻叫着。
　　“嗯？”予辰抬起眼睛看着她。
　　“你不吃了？”吴敏看着他碗里的面条，有点诧异。
　　予辰点点头，似乎很累。
　　“这不像你嘛！”吴敏喃喃地说。
　　予辰瞟了眼她的脸，犹豫了一会，抿了抿嘴，最终没有说话。
　　阿乾把碗筷撤走了，泡了壶茶。吴敏喝了一杯，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睡了一个多时辰，又吃饱了，精神很好，心情也不错。她走回到小榻，补起了衣服。予辰又在看书了，营帐里很安静，两个人都没说话。突然吴敏哼起了歌，声音很轻，温柔婉转。他顿了一下，抬起头，见她正认真的补着衣服，并没有发现他在看她。他嘴角牵起暖暖的笑，虽然他不知道她在哼什么曲子，他也不懂音律，但是这样的时刻似乎很好，他似乎很留恋这样的时刻，手里的书迟迟没有翻页。

　　第四更，ｈｏｈ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