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凉，雪其雱》片片流霜

12、存在的意义

　　次日一早，吴敏抱着补好的衣服去了弓箭营。
　　“小敏，你来了？风寒好些了吗？”石头很高兴地跑上前来，仔细地看着她的脸。
　　“小敏，你怎么来了？上官将军派人通知过了，让你休息几天！”陆丰也走上前来，脸上挂着几分担忧。
　　“嗯，我是来送衣服的！顺便问问还有没有衣服要补的！”吴敏的心里暖暖的，这些大兵都记挂着她的风寒。
　　“不要再补了，多伤眼睛！”陆丰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我除了补衣服，其他的也不会！况且我也闲的发慌！”吴敏很无奈地说。
　　“小敏，我有！”小猴子抱了几件衣服走上前来。
　　“我也有！”周拓将几件衣服递给她。
　　吴敏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将怀里已经补好的衣服，都塞给陆丰，从小猴子和周拓手里把衣服接了过来。
　　陆丰看着她脸上的笑，不由得放下手上的衣服，跑进了营帐。一会功夫，几乎所有的人都将自己的破衣服翻了出来，塞给她。
　　她怀里抱着一堆衣服，脸上挂着满足的笑。也许这是她唯一能为他们所作的事情了。她来到这个世界，什么都不会，自己是谁也不知道，只有他们让她感觉到她在这个世界不是孤单的一个人，他们才让她感觉到有人记挂着她的存在。
　　“小敏，你慢慢补，我们不着急穿！”陆丰也递给她两件衣服，眼睛里闪过一丝心疼。
　　“嗯！”吴敏抱着一堆衣服出了弓箭营。
　　已经接近中午了，太阳照在身上暖暖的，她抱着衣服往营帐走，脸上一直挂着暖暖的笑。
　　“姑娘！”一个熟悉的声音。
　　吴敏转过身去，一个身穿黄色缎衣的女子站在她身后。
　　“康小姐！”吴敏很意外，没想到这里会碰上她。
　　“谢谢你让阿丁给我送的汤药！”康素梅的眼睛里闪烁着感动。
　　吴敏有些愧疚，点点头，继而无奈地说：“可是我拿不到更多的汤药……”
　　“我已经好多了！”康素梅很感激地说。
　　　　吴敏的脸上展开欣慰的笑。
　　“这么多衣服？”康素梅看着吴敏抱着一堆衣服，有些不解。
　　“哦，这是弓箭营的兄弟们的衣服，破了，我帮他们补一补。我什么都不会，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吴敏的口吻里夹杂了几分无奈。
　　“姑娘，将军帮了我，我也想帮将军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康素梅的眼睛里闪烁着坚定。
　　吴敏愣了一瞬，她为这个女子坚强的心智感到佩服。她进了军妓营，她仍然没有自暴自弃。
　　“你是不是也会补衣服？”吴敏问道。
　　“嗯！我会！”康素梅很认真地回答。
　　“那好，我回去问问将军，看他有没有衣服要补的！”吴敏不假思索地回答。
　　“嗯！”康素梅连连点头。
　　告别了康素梅，吴敏走在回营帐的路上，一丝苦恼浮上心头。像将军这样的贵族公子怎么会有破衣服要补呢？那她怎么向康小姐交代呢？康小姐一腔热情，想帮他做点事情，这么快就给她泼冷水吗？大不了把弓箭营的衣服分她一部分？吴敏紧紧抱着怀里的衣服，似乎有些不舍，这些衣服对她来说也很重要，这也是唯一能证明她的存在还有意义的东西。
　　阿乾正站在营帐门口，看见吴敏回来的一瞬，脸上顿时浮现了一丝轻松。
　　予辰正坐从书桌旁起身，撇了眼小榻，胸中有些烦闷，继而大步走向门口。忽然门外传进来一个清泠的女声：“阿乾，将军有衣服要补吗？”
　　他心中的烦闷顿时烟消云散，两颊爬上一丝红晕，嘴角不自觉地牵起暖暖的笑。
　　“姑娘，等会我去找找，您先进去吧，马上用午饭了！”阿乾边说边掀起门帘。
　　吴敏抱着一堆衣服走了进去，撞进一个结实的怀抱。她有些意外，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眼睛里的温和渐渐退去，他脸上的笑容在收敛，继而眉头微皱。予辰没有说话，大步走出了营帐。
　　吴敏撇撇嘴，走进营帐，补起了衣服。她吃了点午饭，睡了一会。一觉醒来，发现小榻旁多了两件袍子，她的眼睛里瞬时放出欣喜的光芒。
　　次日一早，予辰去了趟刀剑营，回来的路上经过军妓营。一个瘦弱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怀里抱着几件衣服。他惊了一下，瞬时怒火中烧，大步走上前去，拽起她的手腕，就拖着她往营帐走。女子显然惊了一下，看着这个熟悉的背影，没有说话，一路快步跟着。
　　刚到营帐门口，阿乾瞬时愣了一下，轻轻叫了声：“少爷！”
　　予辰瞪了他一眼，阿乾顿时低下头去，不敢再吭声。他大步走进营帐，一把甩掉她的手，背对着她，怒吼道：“你答应过不会再去军妓营！为什么还要去？你不知道军妓营很危险吗？要是再遇上上次的情况，我没有及时赶到，怎么办？”
　　女子没有吭声，愣愣地站着，眼睛里满满的落寞。
　　吴敏在一阵怒吼声中醒来，她揉着眼睛坐了起来，不明所以地看向营帐中央。
　　予辰听见小榻上的声响，猛的转过头，顿时愣住了。他转过身，背后是则是身着军装的康素梅。
　　“姑娘！”康素梅已经走到小榻前。
　　“康小姐！这么早？”吴敏有些惊讶。
　　“衣服我补好了！”康素梅将怀里的衣服递给吴敏。
　　予辰一惊，看着她手里抱着的正是他的衣服，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哇，你补得真好啊！”吴敏摸着细密的针脚，赞叹道。
　　此时予辰大步走了过来，一把夺过吴敏手里的衣服，扔进了火盆，顿时火光熊熊，化为灰烬。
　　康小姐满脸的绝望，呆呆地望着火盆里的灰烬，燃烧的似乎不是一件衣服，而是她的希望。
　　吴敏才反应过来，瞬时跳下小榻，对着他愤怒地吼道：“你为什么要把衣服烧掉？”
　　予辰的拳头紧握，背对着她，眉头紧皱，决绝地说：“我不需要别的女人帮我补衣服！”
　　康素梅的脸庞滑下一滴泪。
　　“康小姐！”吴敏看着她脸庞的泪珠，心中满满的抱歉，喃喃地叫着。
　　康素梅挤出一个勉强的笑，眼睛里含着泪花，艰难地说：“姑娘，我先回去了！”
　　“对不起！”吴敏心中愧疚不已。
　　“姑娘，不是你的错，这是我康素梅的命！”康素梅说完，便转身走出了营帐。
　　“康小姐，他不要你补，我这里还有弓箭营兄弟们的衣服，可以分你一些！”吴敏追出去，对着康素梅的背影喊道。
　　康素梅并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只是慢慢地往回走。
　　吴敏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她知道将军嫌弃军妓，她只能怪自己没有想到这一层，伤害了康小姐。她怏怏地回到小榻，垂头丧气地坐下，继而侧躺在小榻上，拉了毯子蒙住了脸。
　　予辰斜瞥了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继而走向书桌，看起书来。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地瞥着小榻。小榻上的女子似乎没有睡意，时不时地叹着气，时不时地辗转反侧。
　　“少爷，老爷请您过去一趟！”阿乾在门口禀报道。
　　他似乎有些犹豫，继而站起身，缓缓地走出了营帐。他内心烦闷不堪，他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喜怒哀乐已经影响到他的心绪。他一向自恃冷静果断，这些年南征北战，除了战事，他从未考虑过其他。只是这次出征前，上官韧和他提起过，战争结束，会求皇上指婚，他出身上官家，另一位则必定是权贵千金。可眼下似乎情况有变，他的生活里闯进了她……
　　吴敏心情很低落，眉头紧皱，坐在小榻上，呆呆地看着那堆弓箭营的破衣服。营帐里很安静，方桌上放着中午的饭菜，从热气腾腾直至凉透，巡逻兵一拨又一拨的从营帐前走过。忽然她将几件衣服抱在怀里，快步往外走去。
　　“姑娘！您这是去哪里啊？”阿乾快步跟上。
　　“阿乾，你回去吧，现在是白天，我不会有事的！”吴敏快步走着。
　　“姑娘，您就别为难阿乾了，让阿乾跟着您吧！少爷现在不在，要是我不跟着，万一有什么事，阿乾可担当不起。”
　　“那随你吧！”吴敏淡淡地说。
　　转了几个弯，便到了军妓营。阿乾愣了一下，还没上前阻拦，她已经拉开军妓营的门帘，对着营帐叫道：“康小姐！康小姐！”
　　“姑娘！”康素梅从营帐里缓缓走出来，眼睛红肿。
　　吴敏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心头划过一丝自责，继而露出微笑，温和地说：“康小姐，这些是弓箭营的大兵们的衣服，我还有很多，补不过来，如果你愿意，你就帮我补！”
　　康素梅有些惊讶，看着她怀里的衣服发愣。
　　“康小姐，我们都是女子，在这个军营里什么也不会做，一日日地虚度光阴，不如做些有意义的事情，即使很渺小，我们也可以用自己的行动来证明女子也有存在的意义。”吴敏带着鼓动地口吻说道。
　　“可是我怕……”康素梅的声音很小。
　　“康小姐，今日之事只是个挫折而已。只要你努力下去，这世上总会有人认可你的劳动，会尊重你的劳动，不要放弃！只要我们还活着，就该对未来充满希望！”吴敏的眼睛很明亮，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康素梅有一瞬的发愣，继而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衣服，抱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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