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凉，雪其雱》片片流霜

13、为你挨刀

　　此时十几个大兵手执大刀冲向军妓营。阿乾有些惊慌，快步往后退去，一路往回狂奔。
　　吴敏和康素梅都有些惊讶，两人齐齐往后退了一步。两个大兵冲进去，抓了个女子出来，她只穿了淡紫色的中衣，披头散发，头低的很低，看不清楚她的脸。吴敏有些害怕，不知道这群凶神恶煞的大兵会对这个女子做些什么。
　　“兄弟们，胡县令通敌叛国，害我们家破人亡，这个就是她的女儿，我们要将她碎尸万段，才能以慰家人的在天之灵！”领头的大兵指着女子，愤愤地说。
　　“对！对！”
　　“杀死她！”
　　“杀死她！”
　　十几个大兵同时大声附和道。
　　康素梅身子颤抖，脚下一个踉跄，跌倒在地，手里的衣服瞬间滑落在地。领头的大兵瞥了一眼，朝着她一指：“还有她！康县令通敌叛国，如果没有这些叛徒，我们根本就不需要打仗，我哥哥也不会战死沙场！”
　　吴敏吓呆了，不知道怎么办，看着两个大兵径直走过来，她下意识地叫了出来：“慢着！”
　　领头的大兵瞟了眼，眉头皱起，同时一个大兵凑近他的脸，和他耳语了几句。他犹豫了一瞬，淡淡地说：“此事与你无关，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
　　“各位兄弟，能不能听我说几句话？”吴敏很诚恳的语气。
　　领头的大兵瞥了一眼，不屑地说：“我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现在我们对你客气，是因为上官将军，但是过几日说不定上官将军也就腻了，就像康千金一样！”
　　“你胡说些什么？”吴敏脸涨得通红。
　　“这军营里发生些什么，我们都知道！但是不管怎么样，你都是军妓，总有一天会落到我们手里！”大兵得意地说。
　　“你知道？你知道些什么？我根本就不是军妓，我是弓箭营的人！”吴敏大声地嚷道。
　　领头的大兵愣了一瞬，眉头皱起。
　　吴敏继续对着大兵们嚷道：“你们家破人亡，她们就不是吗？”
　　“她们罪有应得，胡县令和康县令通敌叛国！”一个大兵跳出来，恨恨地说。
　　“你也说了，是胡县令和康县令通敌叛国，并不是胡小姐、康小姐！”吴敏理直气壮地说。
　　大兵们有一瞬的沉默。
　　“胡县令和康县令都已经正法，胡家和康家家破人亡，胡小姐、康小姐沦为军妓，难道这样还不够吗？她们已经活得这样屈辱，难道连最基本的生存的权利，你们都要剥夺吗？”吴敏的眼眶通红，眼睛却很明亮。
　　胡玉兰和康素梅轻声呜咽着。
　　领头的大兵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得意地盯着吴敏，意味深长地说：“本来想饶过你，现在想想不必了，你自己都说了你只是弓箭营的军妓！”
　　吴敏瞬时热血上涌，正想怒吼。
　　领头的大兵手一挥，对着十几个士兵说：“兄弟们，谁破坏我们的报仇大计，谁就得死！”
　　说罢他伸手直指吴敏，咬牙切齿地说：“先把她砍了！”
　　吴敏有些慌了，她往四周瞟了一眼，没有看到阿乾，内心更是害怕不已。
　　瞬时冲上来几个大兵，吴敏此刻才意识到刚刚她说了那么多，他们都没有听进去。她转身便跑，几个大兵冲上来，将她团团围住。他们嘴角挂着邪邪的笑，几乎同时举起大刀，她知道自己逃不过了，死其实不可怕，就那一瞬的疼痛罢了，死了也就不疼了。她缓缓地把眼睛闭上了，她向来怕血，闭上了就看不到了吧。忽然一只有力的大手揽住她的腰，她的身体被带着快速旋转，继而是哐当几声大刀落地的声音。吴敏睁开眼睛，看到将军一脸的严肃，左胳膊一道刀伤，鲜血直流。几个大兵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他们似乎此刻才看清眼前的人，立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上官将军！”
　　吴敏才发现自己在将军的怀里，她尴尬地用手推了推他，腰间的力量松了。她瞥了眼他胳膊上的刀伤，内心有些紧张。这样一直流血，怎么办？
　　“这是怎么回事？”予辰扫了眼地上所有的人。
　　“上官将军！胡县令和康县令通敌叛国，害得我们家破人亡，我们要报仇！”领头的大兵，抬起头恨恨的说。
　　“胡县令和康县令已经正法，你们要找谁报仇？”予辰淡淡地说。
　　“她们！”领头的大兵指了指跪在地上哭泣的康素梅和胡玉兰。
　　“你是说你对统帅的安排不满意？”予辰斜着眼睛瞥了一眼，目光寒冷。
　　领头的大兵瞬时浑身发抖，低下头去，声音很轻：“不敢！”
　　“不敢？我看没有什么事情你是不敢的！”予辰很严肃地口吻，“你敢带着人在军营里滥用私刑，你眼中还有军纪？还有军法吗？”
　　所有的大兵几乎都趴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你们想报仇，你们的仇人是谁？是条汉子，就练好武功，在战场上多杀几个匈奴人，你们的父母在天之灵还多些安慰！在这里欺负弱质女子，你就不怕给你们父母蒙羞？再说这两个女子，她们家破人亡，沦为军妓，难道这样还不够？她们并非是通敌叛国的罪魁祸首，却受到了同等的惩罚，得饶人处且饶人，也为你们自己积点德！”予辰很淡定，字字珠玑。
　　吴敏有一瞬的发愣，她不曾想到将军和她一样也珍视军妓的生命。她心下暖暖的，再次肯定将军是个口硬心软的人。
　　“上官将军，王某御下不严，甘愿处罚！”洪城守将王将军步履匆匆地走上前来，给予辰行礼。
　　“王将军，这样的事情，我希望不要再有第二次，我相信统帅也不愿意看到！”予辰说完便转身，瞥了一眼吴敏，便抬步往营帐走。吴敏会意，默默地在他身后跟着。
　　“是！是！”王将军还立在原地，声音略微有些颤抖。
　　回到营帐，予辰在椅子上坐下，吴敏慢慢地走到他身边，小心翼翼地将他的袖子卷起。他看着她的动作，有一瞬的发愣，继而嘴角轻轻牵起，这一日的烦闷心情，此刻已经消去一半。阿乾端了水进来，瞥了一眼，将水放在他们边上，顺便药、酒、纱布都找了出来，继而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将军，谢谢你又救了我！”吴敏正用毛巾在温水里浸湿，低着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声音很轻。
　　予辰瞥了一眼，没有说话。
　　吴敏转过身，手握着毛巾有些发抖，看着血肉模糊的伤口，有些发晕。
　　“害怕吗？让阿乾来弄吧！”予辰看着她惨白的脸，很温和地说。
　　她有些发愣，以前每次她去军妓营，将军总是会大发雷霆，这次她不仅去了军妓营，还连累他受伤，他却没有发火，反而很温和。
　　“我害你受伤，让我为你做点事情！”吴敏很诚恳地说。
　　“你可以做的事情很多，处理伤口这种事情交给阿乾吧！”予辰很温和的声音。
　　阿乾已经走上前来，从她手里接过毛巾，絮絮叨叨地说：“姑娘！你去歇着吧！”
　　吴敏哦了一声，怏怏地回到小榻，低着头，皱着眉。
　　“今日吓坏了吧？以后你还是在营帐里休息吧，别乱跑！这里士兵都是些粗人，没读过什么书，做事情都一根筋，有时候你和他们讲道理也是没用的，他们根本听不进去。今日阿乾也被吓坏了，要是你受什么伤……”阿乾絮絮叨叨地说。
　　吴敏低着头，不断地点着头，她想到将军手臂上的伤就难受，她似乎一直在给他惹麻烦，总惹他生气，这次害他受伤。
　　予辰瞥了眼小榻上无精打采的女子，瞪了一眼阿乾，阿乾立马闭嘴，快速包扎完伤口，便退了出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营帐里亮起了蜡烛。吴敏这才反应过来，将军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他正看书。她看着他埋头看书的样子，抿了抿嘴，鼓起勇气叫了一声：“将军！”
　　“嗯？”仍然是淡淡地口吻。
　　“你为什么不骂我？”吴敏问的很小声。
　　予辰愣了一瞬，嘴角牵起，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
　　“将军，我知道我错了，答应你不去军妓营，今天还是去了，还害你受伤……”她声音越来越轻。
　　“如果自责的话，就把我的衣服去补补！”予辰抬起头，温和地看着她。
　　吴敏有些发愣，这样就放过她了？
　　“怎么？不想补？”予辰瞥了一眼，低下头去，若无其事地看起书来。
　　“少爷，姑娘，晚饭来了！”阿乾端了两碗粥和一盆馒头进来。
　　“先吃饭吧！”予辰淡淡地说。
　　吴敏嗯了一声，便走过去。两人面对面坐着，谁也没有说话。她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地瞥一眼将军，最终鼓起勇气叫了一声：“将军！”
　　“嗯？”予辰应了一声，没有抬头。
　　“你的衣服给我吧，我会补的！我害你受伤，不要说就一两件，一百件我也补！”吴敏信誓旦旦地说。
　　予辰心情大好，脸上一片温和，但是仍然低着头，没有抬头。
　　“将军，我知道你还生气！你骂我吧，让我心里好受些！”吴敏几乎带着恳求的语气。
　　予辰抬起头来，给她额头一记爆栗，微怒道：“你要是再偷懒，把我的衣服让别人来补，我可不饶你啊！”
　　吴敏捂着额头，有些发愣，继而信誓旦旦地说：“我一定自己补！我保证！”
　　“如果下次发现你再把军装送给别人，我……”予辰想起早上的事情还是有些窝火。
　　“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了！”她没等他说完，便低头承认错误，态度极其诚恳。
　　予辰满意地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吴敏眉头紧皱，漫不经心地喝着碗里的粥，将军都不和她谈及她害他受伤的事情，他是不是对自己很失望？三番四次地给他惹麻烦？
　　予辰抬起眼睛瞥了一眼，给她递了一个馒头，淡淡地说：“把这个馒头吃了，我就不生气！”
　　吴敏瞬时眼睛发光，看看他，又看看他手里的馒头，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予辰轻笑了一声，将馒头塞进她的手心，没有再说话。
　　她才反应过来，咬了一口馒头，耳边传来将军温和的声音：“今日之事，你其实没有错！”
　　“嗯？”吴敏有些不敢相信她的耳朵，抬起头愣愣地盯着他。
　　“只是以后我不在，你不要强出头！帮助别人是对的，但是要量力而行！你又不会武功，要是出了事情怎么办？”予辰有些薄怒。
　　吴敏低下头去，喃喃地说：“我知道错了！”
　　“只是我很意外，你面对这么多士兵的大刀居然没吓坏！”他嘴角轻轻牵起，一脸的欣慰。
　　“我怕啊，可是更怕你生气！”她怯生生地说。
　　“什么？你是说我比那些士兵还可怕？”予辰有些怒了，他不曾想过在她心里他如此不堪！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吴敏忙解释道。
　　予辰愤怒地瞪着她，等着她的解释。
　　“那些士兵与我无冤无仇，他们如果伤了我，或者杀了我，他们这辈子都亏欠我！但是将军对我有大恩，救过我很多次，帮过我很多次，但是我却时常惹你生气，我知道我一辈子都亏欠你……”
　　“你没有亏欠我！”予辰没等她说完，眉头皱起，愤怒地说。
　　“我没有说完！”吴敏也有些不耐烦，“我不知道怎么说，总之我宁可自己受伤，也不愿意你为我受伤！”
　　予辰愣了一瞬，眉头松开，心头一阵欣喜，继而淡淡地说：“吃饭吧！今天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
　　吴敏嘟囔着说：“你都受伤了，还怎么当做没发生过？”
　　“我刚说了，你给我补衣服就当补偿了，我们扯平了！”予辰很温和，“我可是一向一言九鼎的！”
　　吴敏知道将军并没有责怪她，但是她还是有些愧疚的，信誓旦旦地说：“你手受伤了不方便，每天你洗脸的时候，我帮你搓毛巾！”
　　予辰嘴角露出一抹温和的笑，继而淡淡地问：“你起的来吗？”
　　她愣了一瞬，脸上露出一丝尴尬。
　　他瞥了一眼，嘴角扬起更大的弧度，若有所思地说：“晚上就寝时可以帮我嘛！”
　　她顿时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一个劲地点头。
　　他见她笑了，心下欣喜，一身轻松。早上的事情，让他懊恼不已，他又担心她生气，正不知道怎么圆场。傍晚这个事情，偏偏让他为她挨了一刀，一切峰回路转。只要她不生气，他挨一刀又何妨呢？

作者有话说

　　第一更，将军为小敏挨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