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凉，雪其雱》片片流霜

103、真相

　　这一日，欧阳景去天坛祭天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传遍了后宫。
　　“什么？”燕婉惊慌地打翻了桌子上的一杯茶，继而平息了呼吸，镇定地问，“宫外可有消息？”
　　“宫外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欢儿很疑惑的口吻。
　　“把这个消息传到景妍宫，恐怕只有她才能扭转乾坤了！”燕婉轻轻叹了一口气。
　　吴敏正弹琴，侍卫朱平给小梅耳语了几句，小梅心下不安，默默地站吴敏身边。吴敏见小梅的神色慌张，随意问道：“怎么了？”
　　小梅支支吾吾地说：“云世子被打入天牢！”
　　吴敏手中的琴弦啪的一声断开，喃喃道：“怎么可能？”
　　“佩在人在，佩亡人亡！”
　　他的玉佩已经在她手里半个月了，而且欧阳景从来不会和她讲云川的事情，之前的事情也都是予辰告诉她的。这是朝政之事，他待她再好都不愿意和她讲，为何这件事情会传入后宫呢？况且是今日，他去祭天的日子。她觉得这件事情可能是一个阴谋。可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阴谋？她没有说话，若无其事地换了张琴，弹起琴来。
　　第二日，欧阳景一回到皇宫，小林子便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他。他眉头一皱，轻声问道：“各宫可有什么异常？”
　　“没有！”小林子回答的很肯定。
　　欧阳景满意地点点头，继而一阵疑虑涌上心头，她真的不在意云川的生死？还是有人已经告诉他这根本就是个假消息？
　　“阿顺！”欧阳景对着门口叫了一声。
　　阿顺走进御书房，欧阳景对着他耳语了几句。阿顺惊了一下，快步便退出了御书房。
　　两日后的午后，吴敏正坐着喝奶茶，此时佩儿来禀报，德太妃求见。
　　吴敏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只知道太妃应该是先帝的妃子，她想也没想就说：“有请！”
　　她正纳闷着会是谁呢？只见一位妙龄女子映入眼帘，比起当日的珠光宝气，今日则是多了几分憔悴。
　　“燕婉？”吴敏愣愣地叫了声。
　　燕婉的嘴角挂着勉强的笑容，慢慢走向她：“妍郡主好记性啊！”
　　吴敏有一瞬的尴尬，喃喃道：“请坐！”
　　燕婉在她身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温和地说：“我只是来问问敏妃娘娘，可曾听到一个消息？”
　　吴敏愣了一下，她知道燕婉指的是什么。她点点头，继而坚定地说：“那个消息是假的！”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燕婉的眼睛睁的很大，愤愤的口吻，夹杂着几分质问。
　　吴敏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确实没有证据，只是凭她对欧阳景的了解，凭那块玉佩。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继而镇定地问：“难道你可以肯定这是个真的消息吗？”
　　“是！我肯定！我昨日从天牢的狱卒那里得到消息，我表哥确实被打入天牢！”燕婉的眼睛里闪烁着愤恨。
　　“怎么可能？”吴敏总觉得这件事情很奇怪，难道这个消息是为了引出什么人去营救云川？
　　“妍郡主，不，敏妃娘娘，现在只有你才可以救他！就看在你们是先帝指婚的未婚夫妻的份上，救他一命吧！”燕婉忽然跪下，眼睛里泪光点点。
　　吴敏彻底愣住了，她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应付，伸手去扶。她很清楚，云川不仅阴谋作乱，还是她的未婚夫婿，欧阳景要置他死地，恐怕这都是原因。现在还不知道消息真假，如果是假的，她去求情，这是不是正是那些阴谋者的目的？现下最要紧的是先打听清楚这个消息是真是假，她本不想去问予辰，想和他划清界限，可眼下只有他才能帮自己了。
　　“燕婉，你先听我说，等我把这件事情打听清楚再想办法，好不好？”吴敏伸手去扶燕婉。
　　燕婉啜泣着，拉着吴敏的手站起身来。
　　欧阳景走进园子，见到燕婉啜泣着，吴敏正拉着她的手，眉宇间皱成一个川字。他缓缓地走向园子中的两人。
　　“你来啦？”吴敏转过脸看着欧阳景走过来，随意问着。
　　忽然一把匕首架在她的脖子上。她惊了一下，见欢儿手持匕首，面色寒冷，眼睛直直地盯着欧阳景。
　　“燕婉？”吴敏不明所以。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女人，我表哥那么爱你，他现在被打入天牢，你却推三阻四不肯救他！”燕婉愤愤地说。
　　吴敏心下黯然，她没有想到连燕婉都知道云川爱她，她自己却不知道。
　　欧阳景闻言，眉头展开，一阵欣喜。
　　“欧阳景，放了云川！不然就杀了她！”燕婉对着欧阳景吼道。
　　“就凭你们嘛？”欧阳景很淡定，慢条斯理地说。
　　“哈哈，还以为你多爱这个女人，原来也不顾她的死活啊！”欢儿边冷笑着，边将匕首靠近吴敏的脖子。她的脖子上立刻出现一道细细的口子，鲜血细细密密地渗出。
　　“慢着！”欧阳景有一丝的惊慌。
　　欢儿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
　　“朕放人就是了！”欧阳景淡定地说。他瞥了眼阿顺，阿顺会意，马上退了出去。
　　吴敏愣了一瞬，他真的抓了云川？
　　燕婉和欢儿脸上一片欣喜。
　　不一会，阿顺禀报道：“人已带到！”
　　“出去吧！”欧阳景领头走了出去。
　　吴敏在欢儿的挟持下，踏出了景妍宫。一踏出景妍宫的大门，一群侍卫围到燕婉和欢儿的身边，抽刀指向欧阳景。
　　欧阳景愣了一下，吴敏更是吃惊。
　　“表哥！”燕婉冲着阿顺身边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叫道。
　　吴敏回过神，看着那个和云川身材差不多的男子，他低着头看不见他的脸。
　　“欧阳景，把我表哥放了！我们离开皇城，便会将李清妍还给你！”燕婉很镇定。
　　欧阳景点点头。
　　披头散发的男子缓缓地向他们走来。吴敏仔细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从头到脚仔细地打量着。忽然他向她身边的燕婉伸出双手，吴敏盯着他雪白的手腕，大叫一声：“他不是云川！”
　　欧阳景愣了一瞬，她为什么要帮他们？
　　话音刚落，燕婉已经被男子扣住喉咙。
　　“欧阳景，你这个骗子！”欢儿破口大骂。
　　“他本就是个骗子！”燕婉冷笑着说，“先帝答应表哥，平定内乱之后，便让妍郡主许配给他，可眼下妍郡主成了他的妃子，而表哥却成了他的阶下囚！你就这么对待助你稳固江山的功臣？”
　　“功臣？”欧阳景冷哼一声，继而淡淡地说，“乱臣贼子！朕没有诛他们九族，已经仁至义尽了！”
　　“我表哥没有兴兵造反！”燕婉面红耳赤地怒吼道。
　　吴敏猛地转过头，愣愣地看着身边的燕婉。
　　“没有兴兵造反？那你们是什么？连丫鬟都会武功，还携带匕首！”欧阳景的眼睛很亮。
　　“这正说明云川没有兴兵造反！”燕婉冷静地说，嘴角流下一滴血。
　　“如果没有谋逆之心，云川为何要布置这么多人在这皇宫里？”欧阳景很淡定。
　　“正因为这皇宫里有这么多他的人，但是我们并没有接到任何命令要兴兵，这正说明他没有造反！”燕婉很淡定。
　　这句话正中吴敏的内心，她也曾经不相信云川会谋反。他那么淡泊名利，他口口声声说要和他爱的女子浪迹天涯。她呆呆地转向燕婉，想得到更多的信息来证明他仍然是她心中那个淡泊名利的云川。
　　欧阳景淡淡地说：“不管他有没有兴兵，只要违逆朕的意思，他就得死！”
　　这像一个巨大的炸弹在吴敏头顶爆炸，她愣愣地看着冷静的欧阳景，内心惊慌不已。云川的死并不是因为兴兵谋反，恐怕她才是主要原因吧。
　　燕婉冷笑一声，愤愤地说：“你知道洛城有我们多少兵马嘛？你知道云西王有多少兵力吗？如果他们真的兴兵，你还真以为能坐得稳你的龙座？”
　　欧阳景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确实至今没有查清楚他洛城的势力以及他们真正的势力。
　　“都是我任性，将李清妍扣在上善寺，我表哥为了找她，竟然动用了洛城的组织，从此暴露了……”燕婉有些激动。
　　吴敏像是被闪电击中，两行眼泪滑下。
　　“姑娘！那支发钗被一个公子拿走了，当晚他拿着你的画像找你！”
　　那日在山洞里给她梳头，他从怀里掏出的正是她的发钗和玉簪。
　　“你说什么？”吴敏喃喃地问。
　　“李清妍，我表哥为了你，不惜暴露洛城的组织，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为了救你，不顾自己的性命跳下悬崖！先帝将你留在洛城，我表哥出征去平定内乱，你便是他的人质！他那么爱你，怎么可能不顾你的安危兴兵造反呢？”燕婉的脸庞滑下一串串眼泪，许是委屈，许是伤心。
　　“够了！”欧阳景暴怒地吼道，“你们将洛城的组织供出来，朕可以饶你们不死！”
　　吴敏瞬间觉得世界没了声音，眼前一片模糊。她从来不知道云川为她做了那么多！一幕幕的往事在她眼前回放。
　　“你们要想杀她，就先杀了我！”
　　“难道我就怕死吗？”
　　“小敏，我从来没把你当做谁，你就是你，在这个世上是独一无二的，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女子！”
　　“我们虽然是皇上赐婚，但是我可以发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勉强你！”
　　她脚下无力，瘫软下去，她呆呆地看着披头散发的男子扣着燕婉的喉咙，拖着她往后退去。她的脸涨得通红，从头上拔下发钗狠狠地朝男子胳膊扎下去，男子手一松，燕婉便从他的掌控下脱离出来。她正欲跑过来，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满口鲜血，她狠狠地瞪着吴敏，说着话。但是吴敏听不见，她努力去听，周遭一点声音都没有，都是一双双惊恐的眼睛。控制着她的力量松了，她直接瘫软在地上，看着一群人扑向燕婉，有一个力量将她从地上抱起，退到一旁。她没有顾及是谁抱起她，她愣愣地看着四面八方涌出大批禁卫军，冲向他们，瞬间鲜血四处飞溅。她转过头，呆呆地看着不远处在阿顺保护下的男子，面色冷静，静静地盯着厮杀的人群。吴敏彻底回过神，她才发现抱着自己的是予辰，她大声嚷着：“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予辰有些发愣，吴敏将小手握成拳头，对着他的胳膊，他的胸口，一阵猛捶。他愣愣地将她放下，她一个踉跄摔在地上，眼睛直直地盯着几步之遥的欧阳景，他被阳光笼罩着，如此耀眼，让她看不清。
　　予辰想伸手去扶，她用手紧紧地抓着地下的泥土，指尖深深地疼，一步步地朝着男子爬过去。
　　一步一步，如此遥远，欧阳景也转过脸，眼神里闪烁着惊讶和不解，愣愣地看着她爬向他，终于一双小手紧紧地拽着他的袍子。他不由地蹲下身子，双手抓着她的肩膀，目光像利剑，直射她的眼底。
　　“放了他们吧！”吴敏目光有些呆滞，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欧阳景。
　　“你为什么要为他们求情？”欧阳景冷冷地问道。
　　这是他第一次以这样的口气和吴敏说话，这似乎也是真实的欧阳景，只是吴敏有些不明白，为何此刻的他如此陌生。
　　“他们只是护主心切！”吴敏看着他的眼睛喃喃地说。
　　“护主心切？”欧阳景的嘴角牵起一丝不屑，“这秋国，除了我欧阳景还有第二个主嘛？”
　　吴敏彻底愣住，眼前的男子是秋国的皇帝，他才是秋国的主人。
　　“他们劫持你，你还要为他们求情？”欧阳景的眼睛里闪烁着愤恨，继而冷冷地问道，“这就是所谓的爱屋及乌嘛？”
　　吴敏愣愣地看着他眼中的愤恨，喃喃道：“爱屋及乌？”
　　“我知道，我给你的东西，你统统不在乎，然而云川的承诺，却是我欧阳景做不到的！”欧阳景愤恨地说。
　　“什么承诺？”吴敏脑子里一片空白。
　　欧阳景站起身来，望着前方厮杀的人群，冷冷地说：“金明殿上，他当着所有的人说他要带着你去浪迹天涯，你怎么可能会忘记？”
　　这一句话像一声巨响的雷鸣，震耳欲聋，她的双手深深地嵌进泥土，眼泪像是开了水闸的洪水，倾泻而出。
　　“云川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与自己爱的女子，浪迹天涯，双宿双栖！”
　　“有人和你一样，愿意做一介平民，他也愿意变成一只小鸟，飞出洛城，飞到外面广阔的天空去！”
　　“让我带你飞翔，好不好？”
　　原来他说的一直是她，她却从来没细想过。她抬头看着长身而立的欧阳景，他是如此淡定，如此的风度翩翩，他不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公子，也不是温柔自信的秦王，是一个冷酷的帝王，秋国的统治者，此刻正在铲除他的异己。吴敏转过头，看着人群中很多侍卫倒下，余下几个被架走，燕婉和欢儿齐齐趴在地上，怒目圆睁，直直地盯着前方，似是在盯着她，似是盯着别处，她们浑身颤抖，鼻子和嘴角不断地涌出鲜血。她愣愣地看着，鲜血如潮水般向她涌过来，将她淹没，她顿时呼吸困难，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予辰眉头紧皱，愣愣地看着她倒下，看着欧阳景大步离开，留下她一个人趴在碧绿的草地上，朱平、小梅、翠儿都冲上先去，她被朱平背起，转瞬冲进了景妍宫。予辰有些无力，他抬头看着“景妍宫”三个字，一扇朱红色的大门，已经将他决绝地拒之门外。她现在是皇上的妃子，他不能踏进这个宫门，走得越近，恐怕对她越是不利。他眉头紧皱，大步地从景妍宫门前走过。

　　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