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之风》镜楼

13、第十二章

　　集体活动时间结束后，小艾硬拉着夏冰回自己的房间，说要送她个非常非常特别的礼物。刚打开门，里面就传来一句：“大家好，我是‘九I11’，简称‘九’就可以。”——语速稍快，童音清亮通透，听上去不会超过10岁。
　　“第17届年度模拟机战总决赛，也是‘九’第一次卫冕冠军！”小艾与有荣焉地挺了挺胸，将夏冰让进自己的房间——只见里头三个角落里摆放着等身的人偶，从墙壁到天花板都贴满海报，无一不是熟悉的鸭舌帽大墨镜。
　　伴随着自动播放的“穿这样很舒服啊”和她本人的解说“第16届空舰总决赛冠军采访”，小艾拉开衣柜，现出里头半排挂得整整齐齐的黑色连帽衫和白色运动裤，兴奋地拿出一套就往夏冰身上比，“我每个款式都买了三个尺寸哦。”
　　“这种衣服还有不同款式？”夏冰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小半步，觉得自己起了一身冷汗。
　　“你真是太不仔细了。”小艾一边在衣柜里扒拉一边嗔道：“看，第16届总决赛时穿的是这两套，深黑灰加米白和藏青加纯白；第17届换了这条裤子，有黑色镶边的；第18届裤子和帽檐都有白色镶边；19届和20届都一样，炭黑加纯白，胸口有一片刺绣，经我考据，是俄罗斯蓝猫！”
　　居然连这个都能考证……K，连衣柜里面都有海报！——夏冰实在无语，只能看着朋友兴致勃勃地放回手中原先那套，又取出那件有蓝猫刺绣的在自己身上试肩宽。
　　“好，这个应该可以！”小艾满意地拍拍夏冰的肩膀，将试好的那套挂在立式衣架上，又拉开衣柜上层的拉门，踮脚扯出一个靠垫。“这是我去年为‘九精’们特别定制的哟，全球只有100个！”女孩捏着靠垫两角前后翻转给夏冰看，“漂亮吧，正面照背面照都有哦~这里还有编号，9号和99号在我床上，这个我珍藏的29号就给你咯~ ”
　　“谢、谢谢……”
　　“啊，还有这个！”小艾打开衣柜中层的抽屉，将首饰盒捧了出来，郑重取出一枚太阳花型的银色吊坠。“这是‘九’完成三连冠那天戴着的，真正的复刻版！”她说得十分激动，摩挲吊坠的手指却动作得十分温柔。“要不是我们家跟林家关系不错，才拿不到这个东西呢……咳，这个、这个不能送你哈。”女孩有些尴尬地笑笑，难为情地稍稍握紧手指。“我，我自己也就一个，真的就一个。”
　　“你留着就好了。”夏冰实在是再不能接受这么多“九”在眼前晃，再次表示感谢后便抱着衣服和靠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长长地叹了口气。真是受不了……受不了……背靠着门，慢慢滑坐在地板上，她垂首静默了片刻，轻轻地笑出声来，把脸埋在靠垫里。

　　正式开学第二天，小艾热身之后就跟在夏冰身边进行素质训练，她非常努力地想要跟上夏冰的强度，不过可惜只训到一半就达到了最大极限，灰溜溜地自己拉伸一下肌肉，躺上了按摩床。虽然各自修的科目都不一样，中午时分，组员们还是自发地在餐厅聚首，围坐在教官周围。同时选修了“工程材料学”的唐飒和夏冰肩并肩最后出现的时候，徐教官从椅子底下拎出一个包裹，冲后者打了个响指笑道：“昨天晚上到的，刚刚通过检测，你是拆完再吃还是吃完再拆？”
　　“也差不了多少。”夏冰在小艾身边坐下，两三口就喝光营养剂，从书包里摸出一把小工具刀来划开包裹：里头是一只生物塑料制成的黑色小提箱，面上银色全绘着一具张开双翼的飞龙形骨骼，底下几个英文字母“AZ-Quetz”，右下角则是鲜红仿若带血的LOGO“Ptero”和一排产品编号。
　　“最新的‘风神’。”艾蒙难得说了句话，很识货地点了点头。
　　“切——有执照么？”唐岚哼了一声，盯着提箱看的眼中却稍微带了点羡慕。
　　夏冰打开箱子，在众人瞩目下将四片暗银色的金属板拼装成一条流线优美的窄窄滑板，前端微翘，如同魔法师的靴头。她将滑板在手里掂了掂，又仔细地察看了一番，这才抬头回了一句：“我有没有你管不着，不过你肯定就没有。”
　　“喂，你什么意思！瞧不起我？！！”唐岚噌了一下跳了起来，横眉怒目地指向夏冰，食指笔直笔直，怒气高涨得好像可以自指尖滋滋射出，杀人于无形。
　　“哥，”唐飒微微侧身，挡住他哥一半的视线，露出安抚的微笑：“咱们确实要到本月19号才满18周岁。”
　　唐岚一下泄了气，他狠狠瞪了弟弟和他身后的女孩一眼，有些幼稚地龇了龇牙，“‘Raptor’过两天就出‘Falcon’了！肯定比这个强！！”
　　“我先去试试，你们请继续用餐吧。”夏冰神色如常地和各位道了再见，戴上配套的专用露指手套，将书包挂在单肩，滑板则夹在胳膊底下，拎着箱子离开了餐厅。她刚一走小艾就求恳般地抓住了表弟的手臂，后者则不为所动地继续用餐；纠结了半分钟，小艾最终还是扔下没吃完的午餐，急匆匆地跑了出去。9月份的中午，太阳还是有几分灼人，在这种热度中，她抬头望天，仿佛希望现在就在天空中看到那个驰骋的身影。

　　不过……那东西好像很贵的样子——小艾在自己的PT上按了几下，那里显示的官方售价让她牙疼般地抽了口冷气，甚至有些不厚道地想到，如果把那东西卖掉，可以抵上好几年夏冰口中的月息呢。
　　现在她应该是在专属的“飞天”场馆吧？小艾有些紧张地往那边小跑而去，临进门前还喘着大气整理了一下仪容，生怕被人看到自己的那点小紧张。由于正是午休时间，所以比十个足球标准场地还大的巨型训练场中只有寥寥三四个人，除了常规的防坠磁力网之外，离地五米高的地方还拉了一层弹力绳网，略为遮挡了观众们的视线。就在她仰头寻找的时候，一个身形从大概50米的高空张开双臂直坠而下，就在离地面不到十米的地方抱膝翻身，重新踏上跟随而来的滑板，向斜上方掠去，不过一秒半就加速到最高，呈蛇形穿过在半空中摆荡的十数个圆环，中途不曾做任何的减速。
　　没等小艾合上大张的嘴，那个“飞人”就在空中打了两个回转，稳稳地停在她斜上方。那人单膝跪在滑板上，穿一件V领的黑色紧身T，迷彩军裤紧紧扎在“飞天”专用的中统皮靴里。虽然是华夏里面最普通的装束，小艾却觉得她整个人都在发光，刺得自己想要眯起眼睛。
　　“你有什么不会的吗？”她听见自己傻乎乎地这般问道，声线格外朦胧，好像刚刚睡醒一般。
　　夏冰微微挑起右边的眉，笑着说道：“当然有很多。”而后比了个邀请的手势，“你要来试试吗？”
　　“呃……那个、我、我恐高。”
　　“如果没有这个，我也恐高。”夏冰笔直地挺起身来，在仅有16公分宽的窄小滑板上表现出绝佳的平衡感；她伸屈两下手指，滑板前端随之向上翘了两下。“有了这个，就像有了翅膀，就不怕了。”
　　仰望着那个矫健中带着高傲的身影，小艾完全涨红了脸，情不自禁地跳了起来想要去触碰；可惜实在隔得太远，所以落回地面时她觉得格外的尴尬。夏冰冲她眨眨眼，转身回到天空，以中速飞到一个出入口，翻身跳了下来，经过绳网的开口时反手拽了一下，借力降落的动作比羽毛还要轻盈；滑板就着手心打一个旋转，光亮的表面像水银一样熠熠闪光。
　　这个瞬间，好像火焰轰轰爆发一般，小艾突然觉得自己找回了数年前的自己，那个疯狂寻找“九”的自己。想到这里，她的鼻子猛然酸了起来——离那个日子只差半个月了，虽然一直不愿意相信“九”已经永远离开，每到这个日子，她总是要整天都在论坛里拼命发帖，和大家一起回顾“九”的每一场比赛，沉溺在那种有人陪伴自己思念的氛围当中。

　　看着对方向自己走近，小艾内心说不出的激动和雀跃，可当她真的来到面前，仍是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敏锐地察觉到这一异动，夏冰疑惑地扬起了眉头。
　　“我……我只是觉得自己、什么都、不会……”小艾低头磕磕绊绊地说出了心里的自卑，死死咬住了下嘴唇，觉得完全无法说出那种沮丧。
　　“我最喜欢的歌，是《那样的思念》。”
　　听得这句话，小艾倏然抬起头，苍白的面色因为晶亮的双眸而多了几分朝气，“你、你听过？！那首歌是我最满意的作品哦！还有，还有《在风里》，也是我自己一个人完成的，从词曲到编排！你、你真的喜欢吗？”她小心翼翼地询问着，眼底渐渐有了红晕，“我也写过好多别的歌，只有这两首我传到论坛上啦，这两首是我最喜欢的！只有在想着‘九’的时候，我才能写出最好的东西！”
　　“啊……”夏冰不知道该怎么说，迟疑片刻，伸手揉了揉女孩的头顶，如同安抚或者奖励小宠物一般。“我会去听的。”她微垂视线，轻声做了保证，“我相信，我一定也会喜欢那一首。”
　　“嗯。”小艾重重点了点头，觉得幸福像气泡一样从心底升起、绽开，好似能通过全身的毛孔满溢到空气当中。她有些晕乎乎地拍了两下自己的脸颊，也不知道怎么地，冲口便问道：“你觉得‘九’也会喜欢我的歌吗？”
　　“……会的。”夏冰又揉搓了几下小艾的头顶，尤其弄乱了刘海的部分，声音虽轻却十分坚定，“一定会，绝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