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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古怪男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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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间哪有千金小姐自降身份去照料下人的?
故潘琪所言,迎香、慧香都觉那不过是说说而已,当不得真。
但对罚她们一路照料徐妈妈,这两人倒是毫无怨言,甚还感恩于潘琪的手下留情……
因办理路引费了些时日,便让潘琪这一行人直至近午时才启程离京。
而未免耽搁,王修吩咐车夫快马加鞭,一路疾驰,可不想却害苦了头次坐马车的潘琪。
车舆内,荷香倒了杯茶,“小姐,喝口热茶兴许能好受些。”
“我不想喝,且先放着吧。”潘琪难受得紧,连说话也有些力不从心,“荷香,芸香的伤势如何?可能受得了这颠簸?”芸香被杖责后,伤势颇重。潘琪本欲想将她留在府里,可又担心蒋美娥反悔。
闻言,荷香神色闪过一丝担忧,嘴上却道:“小姐不必担心,上路前奴婢给芸香上过药了,想来应该无事。”
潘琪刚欲开口,就一阵作呕,荷香忙上前服侍,“小姐,奴婢这便去叫车夫慢些。”
这一下,潘琪方觉好受了些,漱完口,挑帘看了看,“荷香,叫车夫停车。”
荷香领命,马车很快停了下来。
潘琪下了马车,指着前方一间略显简陋的茶棚,吩咐道:“叫大家去那里休息片刻再启程吧。”
“是。”荷香应声离开,另一辆马车下来的慧香忙过来搀扶潘琪。
潘琪步入茶棚,坐下后问道:“慧香,徐妈妈醒了吗?”未免徐妈妈吵闹不休,上路前潘琪叫大夫开了几副安神剂。
“还在睡,许是药效还没过。”慧香婉拒了茶棚老板端来的茶水,给潘琪换上从府里带来的。
潘琪抱着暖炉饮茶,时不时举目四望——茶棚背靠群山,面对湖泊,白雪皑皑中有种静谧之美。
她见这茶棚除了茶水干粮,再无其他,遂道:“慧香,去叫王修钓几条湖鱼上来,给大家加菜吧。”
话刚落,潘琪便觉一道视线落到脸庞,她抬眼看去,邻桌一锦服大氅,面容俊美的男子正微微含笑的望向这边,他身边还有个身披素白狐裘的男子,因是背对而坐,故看不出样貌。
潘琪颔首以对,却见那男子目露惊讶,她正欲不解时,边儿上的荷香拉了拉她狐裘,低声道:“小姐,不可。”
“不可什么?”潘琪问出声来,脸上的疑惑表露无遗。
荷香哪成想潘琪会这般问,竟一时愣住了。而那男子倒是因潘琪的问话,哈哈大笑起来。
潘琪眉头轻蹙,思忖了片刻便恍然了,东耀皇朝虽规定不满及笄和未订婚的女子出行不必遮颜,但如她适才与男子那般坦然对视,却是有损闺誉的。
“果然还是不适应啊!”潘琪心中嘀咕了句,面上也略带无奈。
荷香误以为潘琪在不悦,正欲开口却被一阵惊慌声打断。
“王石掉湖里了!快来人啊!!”
潘琪猛地站起身,提着群摆跑去,荷香见状赶忙跟上,“小姐,您慢点!”
刚到湖边,潘琪就见几个护卫正大呼小叫,而湖中却不见一个人影,她顿时心下一紧,急问道:“怎么回事?”
一护卫答道:“王石嫌弃钓鱼太慢,就自己跳进湖里去捉!许是抽了筋,就,就——”
“你们就眼睁睁的看着?!为什么不去救!?”潘琪怒斥。
那护卫喏喏道:“小姐,我们,我们都不会水啊!”
“快告诉我,王石在湖里哪个方位?”潘琪边脱狐裘,边问。
不待护卫回答,荷香立时劝阻,“小姐,不可啊!您千金之躯,怎可涉险!”
潘琪完全不理荷香,一把抓住那护卫的衣襟,“快说在哪儿!”
那护卫赶紧伸手指了一处,“在那儿!”
潘琪顺势看了看,便欲下湖救人,却被荷香拦住,“小姐,王修会水,奴婢现在就去找他。”
“来不及了。”潘琪使力推开荷香,跳进湖里。
冰冷的湖水刺痛着肌肤,潘琪憋着气游弋寻找,她此时唯有一个念头,那便是不要再有人死在自己面前……
“四小姐出来了!”
“快看,四小姐救了王石!”
上了岸,潘琪顾不上其他,一心施救王石,按压、吹气、按压……
这一惊世憾俗的举动,让周边的众人皆目瞪口呆,而荷香急得红了眼眶,却依然拦不住潘琪。
随着王石呕出湖水,有了气息,潘琪顿时心头一松,却也疲惫的瘫倒在地。
当下,众人才恍悟潘琪之所以那么做,不过是为了救王石。
“二弟!”王修跑过来,见王石无恙后,跪在潘琪面前,磕了三个响头,面上的感激溢于言表,“小姐,从今往后,只要是您的吩咐,我兄弟二人愿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别说那么多了,你快把王石扶上马车去吧。”潘琪在荷香的搀扶下站起身,她紧紧了狐裘,却依然冷的瑟瑟发抖,吩咐道:“慧香,叫茶棚老板煮碗热汤给王石送去。”顿了下,又道:“你和芸香上我的马车,腾出来那辆给王石。”这次出行,护卫骑马,马车只有三辆,她不能让王石同徐妈妈一辆,而她乘的那辆马车有宽敞的矮榻,也方便受伤的芸香躺着休息。
潘琪这一连番的作为,不过是顺从了本心行事,可她却不知道在这些护卫婢女的眼中,她是多么的与众不同。
一个千金小姐,不顾自身安危去救一个护卫,事后还细心的安排一切……
众人此时共有一个念头:潘琪是个好主子,跟着她是种福气。而对于她曾经的骄纵跋扈竟全当成是个误解……
潘琪刚欲上马车更衣,就见适才邻桌那两人朝她这边走来,其中那个素白狐裘男子戴着金丝面具,依然瞧不出面貌。
荷香也瞧见了,低声叫了句,“小姐。”
潘琪看了眼荷香,立刻会意,便在慧香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心中却想:冷得很呢,这般还正和我意了。
待那两人走到马车前,荷香福了福身,“敢问两位公子有何事?”
身着锦服大氅的男子拱手道:“在下叶磊,是——是个游方郎中。”说完这句,他颇为无奈的看了眼身边男子,又道:“适才见了你家小姐的善举,叶某心生敬佩之余,也想略尽薄力。”他接过身边男子手中的青花瓷药瓶,向前一递,“这药来自西域,治疗风寒尤为有效,还望你家小姐能够收下。”
荷香没有接,而是细细的打量了他一番,这人衣饰华丽,气质不凡,怎么瞧都不像是个郎中。
她神色闪过一丝戒备,嘴上道:“萍水相逢,不敢劳叶公子破费,奴婢代我家小姐多谢您的好意。”
见荷香推拒的如此明显,男子也再劝说,正欲告辞离开时,同行的男子却猛地夺过药瓶,接着纵身一跃上了马车。
“公子——”荷香转身去拦,不料那男子竟挥手一劈,她遽然向后倒去。
叶磊忙扶住荷香,急问道:“阿宸,你要作甚?”
那叫阿宸的男子全然不理会,反而还欲要掀帘入内。此时恰好慧香闻声步出,见他这般硬闯,便目露警惕,“你是何人?”
阿宸不吭声,竟是同样挥手劈向慧香,可不料,慧香竟能侧身避开,并出掌反击,以防他入车舆,同时大呼一声,“来人啊!保护小姐!”
王修带着几名护卫冲了过来,叶磊见状嘴角一抽,连连道:“误会,误会!”
可惜,无人听他言说。
阿宸和慧香这边是一拳,一掌,打得好不激烈。
被一群护卫围攻,叶磊只好放下昏睡过去的荷香,出手抵抗。
换好衣服的潘琪走出车舆,见了眼前这一幕,冷脸喝斥:“统统住手!”
还不待众人停手,阿宸就虚晃一招,纵身跃过慧香,落到潘琪面前,伸手递过药瓶。
“小姐!”慧香忙迎上,却见潘琪对她摆了摆手。
“慧香,不用。”虽惊讶慧香竟然会武,但此时却不容潘琪多想,她抬眸看向阿宸,淡声问:“你是何人?要做什么?”
阿宸不答话,伸出的手向上抬了抬,似在叫潘琪自己看。
潘琪低头,见是一个青花瓷药瓶,问道:“这是什么?”
阿宸依旧不吭声,手又向上抬,直至潘琪眼前。
“这人虽怪,手倒是修长白皙,甚是好看。”潘琪心下感叹,面上不露分毫的与他对视,不想却渐渐被他一双眼眸恍住了心神,那长长的睫毛投下淡青色的阴影,使得那漆黑而明亮的眼睛也朦胧起来,似有一汪皎洁的月光碾碎其中,又如镜花水月般美轮美奂……
叶磊走上前,把适才对荷香那番说辞,对潘琪复述了一遍。
潘琪听完,神色狐疑的打量下叶磊,心中同荷香一般,不信此人会是郎中,甚猜测那叶磊之名不过是随口一起,当不得真。
“即是好意,怎的又会与我的婢女护卫动了手?”潘琪眉梢一挑,似笑非笑的质问。
叶磊看了眼阿宸,面上露出一丝赧颜,拱手道:“小姐息怒,确是在下鲁莽了。”
潘琪不予置否,径自下了马车,而阿宸竟也跟着下来,手中还不忘举着药瓶。
见荷香只是昏睡过去,并无外伤,潘琪才微微松了口气,吩咐道:“慧香,把荷香扶到马车上。”
慧香不放心阿宸,“小姐,奴婢——”
“快去!”潘琪语气加重了几分,慧香便只好听命行事。
潘琪看向众护卫,问道:“可都安好?”
王修忙答道:“谢小姐关心,属下都无事。”
潘琪点点头,转身看向阿宸,冷声质问:“打伤了我的婢女,你准备如何做?”适才她虽在车舆里,但对几人的交谈还是听得清楚。
阿宸依旧举着药瓶不吭声,潘琪见状正欲发怒,却见他清澈双目中蕴含了丝丝的慌张,给人一种既脆弱又倔强的复杂之感。
“你,不会说话?”他的连连举动,让潘琪无法不去这般猜测。
闻言,一旁关注的叶磊抬脚上前,可在见了阿宸点头后,又收回了脚步。
潘琪眼底浮现一丝恍然,她接过阿宸手中的药瓶,“谢谢。”
虽然那张金丝面具遮了他的面容,也掩了他的神情,但潘琪还是从他那双眼中读出了明显又纯净的喜悦,这让她心中的怒气随之渐渐消散。
潘琪笑着问,“你叫阿宸?”
阿宸点头,眸光闪亮。
潘琪笑容加深,一瞬后却板起脸,犹如学堂先生般训诫道:“阿宸,打人是不对的!”
阿宸迟疑了下才点头,眸光黯淡了几分。
见他如此,潘琪面上又绽放了笑容,温声道:“打了人,便该去道歉认错,这般才会有人喜欢。阿宸,懂吗?”
阿宸连连点头,接着不待潘琪开口,便跑到叶磊身边。
片刻后,叶磊走过来,拱了拱手,问道:“可否借小姐笔墨纸砚一用?”
潘琪虽不明他何意,却还是叫王修去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