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穿之嫡女心计》Sonnenlicht

6、太过自负

　　乌云渐散，黄昏现，整座客栈沐浴在夕阳下，檐角上的积雪也好似披上了淡淡金纱。

　　“迎香姑娘，请留步。”

　　刚进后院的迎香抬眼见是王修，莞尔一笑，“王护卫。”

　　她本就生得娇俏，这一笑如四月春风温柔可人，王修面上泛起红，轻咳一声别过脸去，“迎香姑娘，四小姐可有说明早是否动身？”

　　迎香摇了摇头，“小姐没说过。王护卫为何这般问？”

　　“那要在京中逗留多久？”王修有些着急，拱手道：“夫人曾吩咐要在潞州停留一晚等候宁王世子，未免耽误行程，可否请姑娘代劳传达？”

　　“原来如此，那迎香现在去请示小姐，王护卫请稍等。”言罢，迎香快步离去。

　　此时，潘琪正举书阅览，迎香进入内室后，她才放下书，那书名顿时清晰的映入眼帘——四国地理志。

　　迎香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福了福身，“小姐，迎香打探出消息了。”

　　潘琪抬手示意，迎香才又道：“五日前衙门接到消息，说往来京城一处靠山官道上发现一具男尸。仵作验尸后，说是被人用石块砸中头颅致死，因身上钱财和路引皆不知所踪，遂猜测是遇上劫匪。”

　　“衙役曾去相距不远的茶寮询问，茶寮老板也说见过，交谈中得知那人是来京城投奔在官宦人家做奶娘的母亲。”

　　潘琪点了点头，问道：“那男尸现在何处？”

　　“按照律例，不能确认身份的会先绘像发布告，七日内，可停放义庄。”迎香详细作答，顿了下又道，“小姐，据衙役说，那尸体满目全非，无法绘像，便只在布告上写其肩上有块黑色胎记。”

　　“那过了七日，依然没人认领呢？”潘琪好奇的问。

　　“送往乱葬岗。”

　　此言一出，潘琪不免有些气愤，这做法与横尸荒野有何区别？！不是恶贯满盈的盗匪，更不是杀人如麻的恶徒，不过一介平民，就赏一副薄棺，让其入土为安，又有何难？！

　　待她平缓了情绪，吩咐道：“你拿着腰牌去衙门，说那人是府内徐妈妈之子，把尸体领走后先放乱葬岗，记得，一定要把人放在徐漪兰尸体旁。”

　　迎香目露惊愕，“小姐，您这是？”

　　潘琪只当是迎香一个姑娘家是害怕尸体，沉吟了下，道：“还是我考虑不周，这事儿该交给王修来办，你现就传话给他！”

　　迎香一怔，心头一暖，微笑道，“小姐，还是交给迎香来办吧。”

　　“你？”潘琪神色讶然。

　　迎香笑眯眯点头，“小姐，您放心，迎香定能办得妥当。”

　　潘琪正欲开口拒绝时，边儿上的慧香进言道：“小姐，京城乱葬岗在近郊的一处大的低谷，要想找到徐漪兰怕是要费点功夫，不如派奴婢跟迎香一同去吧？”

　　“这里的女子竟然不怕尸体？”潘琪心中嘀咕来一句，面上不露分毫的开始打量这两个婢女来——迎香娇俏可人，可爱活泼；慧香清丽脱俗，性情沉静。

　　仅仅半日相处，潘琪便觉这两人和那秀丽端庄的荷香不似庸碌之辈，眼下更惊觉这两名婢女胆识过人。

　　“那好，你们切记小心些。”事不宜迟，潘琪亦不再犹豫，她也想趁此时机看看这两婢女的办事能力到底如何。

　　“小姐，奴婢还有一事要禀。”迎香把王修让其代劳的话复述了一遍。

　　潘琪听完蹙了下眉，楚亦轩此次来京是为了接镇国公夫人，而她这位外祖母，可是很不喜原主儿潘琪的。

　　因着蒋美娥一番苦心，潘琪即便不愿，也不好忤逆，遂道：“去和王修说，明早启程离京。”

　　出了客栈，迎香便凑过去，低声道：“原来小姐讨了徐妈妈来，是为了作弄她！”今日刘妈妈带着她们见潘琪时，潘琪就提出要把徐妈妈讨来。对于徐妈妈这种背主的刁奴，迎香是厌恶的，也实在想不明白潘琪要徐妈妈作甚。

　　适才潘琪的吩咐，迎香初时虽有些惊愕，但细想后便明白过来——潘琪是要作弄徐妈妈。

　　一旁的慧香瞥了迎香一眼，淡声道：“那你可知小姐作弄她有何用？”

　　迎香一愣，摇头。

　　慧香又问：“还有，小姐是如何知道那男尸是徐妈妈儿子的？”她们这些下人可都不知道徐妈妈有一子要来投奔潘府，且身上还有胎记。

　　“小姐如何会知道？”迎香疑惑不解的绞着娟帕。

　　慧香轻叹一声，“迎香，小姐叫你去府衙打探时，你可想过她为何会知道有男尸？”

　　迎香照旧愣了一下，摇头。

　　见慧香不再言语朝前走去，迎香赶紧拽住她，“你问了我那么多，那你都知道吗？”

　　慧香驻足，伸手戳了下迎香额头，迎香吃疼一声，“慧香，你干嘛欺负我？”

　　“你啊，以后少贪吃，多想想，便不会那么笨了。”见迎香瘪嘴，一脸不满，慧香笑了笑道：“我虽也不清楚，但却知小姐心思不简单。”言罢，她径自朝衙门走去。

　　“这话等于没说嘛！”迎香咕哝一句，追上了慧香……

　　荷香办完差事，匆匆的赶回客栈。

　　“小姐。”荷香福了福身，把手中的匣子交予潘琪，“这是那人的身份文碟。”

　　潘琪先瞅了瞅文碟——东耀皇朝越帝二十六年生人，籍系京郊苏家村，名曰：苏小弟。

　　苏小弟？！潘琪嘴角一抽，颇为无奈的看向荷香，荷香顿时会意，“小姐，和您年岁相当的也唯有此人，且其父母双亡，仅有一姐早年嫁到外乡，又于四月前身故。”

　　那便是无亲亦无戚了，潘琪点了点头算是接受，又问：“可都打理妥当了？”

　　荷香赶忙答道：“那苏小弟的身世，奴婢已查清，皆为属实。而他也是因地被征了去，又无其他生计，才卖身为奴。奴婢与他签了死契，才讨了这文碟来，适才已把他安置在夫人名下的铺子里。”

　　闻言，潘琪目露赞许，“荷香，你办的不错。”

　　“小姐谬赞，荷香愧不敢当。”荷香言语谦恭，“小姐如若不喜这名儿，不妨叫那苏小弟明早去府衙更换。”

　　潘琪沉吟了下，“我是不喜，但也不急。”

　　难道小姐要带苏小弟一起走？荷香心下诧异，却不敢多问。

　　“荷香，明早你拿着这文碟去趟府衙，办一份去憣州的路引。”潘琪顿了下，又补充道：“多带些银两打点一下，尽快办好，不要耽误我们行程。”

　　荷香问道：“小姐，可要带着苏小弟一同前去办理？”

　　潘琪有意考她，遂不答反问，“你说呢？”

　　荷香微愣了下便恍悟，垂首道：“奴婢斗胆可否借用国公府名号办理路引？”这时间紧，又不带其本人同行，只单靠钱财，恐怕是难以办成。

　　“果不其然，这荷香真心是聪慧。”潘琪暗赞一句，面上带着笑：“允你。”

　　荷香走出内室，神色狐疑，她虽明白潘琪是不想让那苏小弟明晓细委，遂更名一事推迟，连路引也用国公府名号代办，可她却完全不知潘琪做些事意欲为何。

　　此时，荷香同慧香一般，亦深觉潘琪深不可测……

　　夜幕低垂，墨云撩乱，长空冷月，山石崔嵬，乱葬岗寒气森森，极是可怖。

　　一声乌鸦的嘶鸣划破冷寂，徐妈妈猛的扑到迎香身后，瑟瑟发抖。

　　迎香眼中闪过一丝嫌恶，面上却含笑打趣道：“徐妈妈怎的这般胆小？”

　　徐妈妈紧拽着迎香手臂，疑惑道：“迎香姑娘，你怎带我来这乱葬岗？不是要去找我儿子吗？”

　　“是啊，就是来找你儿子的。”迎香脚下不停，继续朝乱葬岗深处走去，还时不时晃动手中的灯笼作弄徐妈妈。

　　“你说什么？”徐妈妈惊呼，“我儿子怎么可能在这儿！”

　　“你喊什么！小心惊了亡魂找你索命！”迎香吓唬道。

　　徐妈妈目瞠口哆，连连讨饶，“姑娘别吓我了，我年岁大了经不起啊，你还是快快告知我儿子到底身在何处吧！”

　　迎香顿住脚跟，手指向不远处，“你儿子在那儿呢！”

　　徐妈妈顺势看去，却见两具尸身笔挺的横在夜色里，心头一颤，失声惊呼，“不可能！”

　　迎香淡淡道：“是与不是，你且去辨认，不就清楚了。”言罢，她抓着徐妈妈就朝前头拽去。

　　“看仔细了，可是你儿子？”迎香高举灯笼，以便徐妈妈瞧得更真切，又道：“对了，这尸体的肩上还有一处黑色胎记。”

　　徐妈妈秉着气低头看去——只见那尸体面上血肉模糊，可身上的衣物却是分外眼熟，能不眼熟吗？那可是她一针一线绣出来的。

　　她蹲下身，颤抖的伸出手去撩开尸体的衣襟，烛光下，那块黑色胎记是那般醒目。

　　“我的儿啊——”徐妈妈扑到尸体身上，嚎啕痛哭。

　　“我听人说，你儿子是赶路时不慎被下落的山石砸死。”迎香边说，边又晃了两下灯笼，“唉，整日里那么多人往来于京城，怎得就你儿子出了事呢？莫不是遭了什么报应？！”

　　还不等徐妈妈开口，迎香遽然高呼一声，指着另一个尸体道，“这，这，这不是徐姨娘吗？”

　　徐妈妈往后一看，竟真是被她亲手掐死的徐漪兰，顿时间面如死灰，坐地不起。

　　“徐妈妈，你儿子怎么会跟徐姨娘放在了同处？”迎香边后退，边晃荡着灯笼，“难道你儿子是被徐姨娘索了命？！”

　　话才落音，一阵阴风瑟瑟而起。

　　树枝摇曳不休，悉索作响，诡异得紧。

　　这时，一声凄厉的女声从树林深处传来——徐妈妈，你还我的命来！

　　“是徐姨娘！”迎香惊呼一声，摔倒在地，手边儿的烛火有气无力的颤抖了两下，便黯淡下来，四下一片漆黑。

　　“徐妈妈，你害了我，我便杀了你儿子偿命！”

　　“徐妈妈，地府好冷，你也下来陪我！”一个人影晃悠悠朝着徐妈妈飞来。

　　“徐姨娘，饶命，饶命啊！”徐妈妈跪在地，不停磕头求饶，嘴上却不忘撇清自己，“是，是夫人下的命令，你，你不要找我，不要……”

　　半晌后，徐妈妈见那声音消失，心头一松，刚抬头就被眼前一张青面獠牙的脸吓得双眼一翻，晕死过去……

　　“徐姨娘，是你自己不检点，与你表哥私通……”

　　“都是你整日责骂打罚我，不然我又怎么会出卖你……”

　　“徐漪兰，你放过我吧，求你，求你啊……”

　　潘琪看着缩在床脚正自言自语的徐妈妈，只见她时而咒骂，时而讨饶，神智失常犹如疯妇。

　　良久，潘琪叹息一声，揉着额头心想着：原来徐漪兰真的与人私通……

　　边儿上的迎香咬了咬下唇，走到潘琪面前跪下，“小姐，都怪迎香自作主张，办砸了差事，请您责罚。”潘琪只吩咐用徐漪兰的尸体做文章，来吓唬吓唬徐妈妈，可迎香却觉得太便宜了那刁奴，便私下里让慧香扮演徐漪兰的鬼魂来向徐妈妈索命。

　　不待潘琪开口，慧香也上前跪下，“请小姐责罚。”

　　“你们是做错了事。”潘琪顿了下，又道：“不过却都源于我之过。”她自从穿越到这里，亲眼见到徐漪兰的死，便心中郁结难解。对于蒋美娥这个凶手，她是无计可施，甚还因其对子女的疼爱有加，不由得心生丝丝好感。可这般更叫她对徐漪兰心生内疚，便想着惩戒帮凶徐妈妈。

　　且因她深知那小说里，徐妈妈跟随了蒋美娥后，做下许多伤天害理之事，最后又被潘瑾使计收买，反咬蒋美娥……

　　原本她打算用古人忌惮的鬼神之说，试图让徐妈妈悔悟，从此一心向善。

　　可不料，迎香、慧香做过了头，害得徐妈妈得了失心疯。

　　此时此刻，潘琪才深感自己太过自负了。

　　“迎香、慧香，罚你们至憣州这一路尽心照料徐妈妈。”潘琪转头看了眼癫疯的徐妈妈，又道：“到了憣州后，就由我亲自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