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五章 前路非常解 ...
-
说起月老庙，这间庙宇也是咱乐长街上有头有脸的大庙了，平日里的香火也不曾断过，隔三岔五就有某某家的夫人领着自己的闺女儿，没有闺女的就领着侄女儿外甥女来月老尊前拜拜。月老庙最先前的一间堂屋是给前来的善男信女求姻缘用的，穿过了堂屋之后便是庙中的内庭，若有人好奇了想来看看也是可行的，也就是看看僧人住的僧屋，还有他们素来吃斋念佛的地方。
但到了庙会之时，庙中的诸多僧侣也有所通融，内庭之中也设了不少烛台，以供来者供放香烛；又或是设了些讨喜的把戏，什么“千里姻缘一线牵”，什么“看八字测姻缘”等等。
婆婆她前脚才说的要带我上月老庙里，凭着她多年在乐长街上打下的人缘基础，凭着她一开口就不打算给对方留活路的能耐，定是要将我林岩策的成家之事在今日的庙会上了结的。哪个晓得她这老婆子才刚到了月老庙的门口，就把我给撇下了，直直蹿入人群之中，哪里还找得到踩到本少爷腰间的她。
我叹了口气，凡事出门靠朋友都是假的，这贱内我得自己找，日后躲避着陈涉的缘由也得我自己找。
我四处张望了会儿，堂屋中并没有陈涉的身影，想来他应当是已经进了内庭了。我十分可耻却又无法自控地地觉着自己不禁长寿了十岁。
月老尊前磕头的人不在少数，我这番风水总算转对了一回，与我一同候着拜求月老的竟全是些云英未嫁的女子。本少爷一时得意忘形，咧开了嘴笑便就忘收了回来。
“这位公子，可到你拜了。”
我正捻着下巴想入非非，不妨被人在腰窝里捅了一下。
我理所应当地往旁边一瞧，身边方才还站着的粉衫姑娘却已经跪在软垫上了。本少爷借机仔细打量着她，她那双秀目虽合着，本少爷也看得出定是双玲珑剔透目；她口中的喃喃所求本少爷虽听不清楚，但本少爷也能笃定那声音定是如月下池、池中荷那般得脱俗。
我呆了呆，被美人已恍惚了心神，半天才笨嘴拙舌地道：“是了是了。”
我跪在软垫子上，极不顶用的满脑子都在思着念着方才那位姑娘，哪还有心思去顾及求神拜佛。这姻缘不近在眼前，本少爷还费劳什子功夫曲线救国。
我时刻歪着脖子眯着眼偷偷瞄着一旁粉衫姑娘的动静，见着她在侍女的搀扶下从软垫上起身的时候，我也就跟着一块儿站起，步子稍顿地跟在女儿家身后。
来不及寻思如何巧妙地搭讪，我在姑娘身后亟亟开口，而一开口顿时就和那群吃喝玩乐的登徒子惯用的开篇一致。我有些羞赧地道：“姑娘看着面生，倒不像是乐长街的人，不知在下是否有幸得知姑娘芳名？”
粉衫姑娘闻声留步，缓缓地才将身子转了过来。她那双眼睛果然是灵动可人，细细地瞧了我片刻，才答道：“小女原是琴川人，前日里才随着父亲迁居都城，公子面生是自然的。小女姓董，家父给起了小字舒桐，公子便就唤我小字吧。”
舒桐小姐一开口，本少爷就化在了春风细雨中。
月老显灵，不信不行！
本少爷没被美人迷晕了头脑，脸上仍是时刻端着正人君子该有的表情，我又十分正经地问道：“舒桐小姐现下可是要入内庭了？”
不等她回答，我就一步上前与她并肩，露出了本少爷自认为是自家最潇洒的笑容来，我抬了抬袖子，道：“真是巧了，咱们一道吧。”
“也，成吧。”
从堂屋进内庭说长也不过就是十几步，一眨眼两边也就换了副景象。我在这短短时长中，简直是妙语连珠，一刻也不曾停歇过。从乐长街上的好玩去处，说到了不得不吃的几样小吃，每回我都捎上了一句：“舒桐小姐若是肯赏脸，在下愿意带路。”
舒桐小姐听了，也总是适宜地颔首，表示定不会错过我所说的地方与吃食，可她却又只字不提要邀我一同前往。
我狠了狠心，准备再将我爹爹也出卖一回，“舒桐小姐，我爹爹是乐长街上出了名的布商，你若是想做几件新衣裳、”
“表哥——”
我正唾沫星子乱飞着，那舒桐小姐却闪了个身就从我眼门前小跑走了。我眼下好比是个说书先生，说得满头大汗手舞足蹈，就缺壶凉茶给我解解口渴。
早知道，方才就应该再拜拜月老的，好让他老人家给我促成了这门天造地设的亲事才是。
“舒桐——”
舒桐小姐的表哥也跟着应和了一声。
这声音本少爷怎么听怎么耳熟。我眼皮子又跳起了起来，甚是不详。
“岩策——”
表哥又贴心地叫了我的名字。
这一声我算是被一瓢冷水给彻底浇清醒了，我如临大敌地转身，咋咋呼呼开口道：“表哥、啊不对！陈涉，怎么是你！”
陈涉理所当然地昂了昂下巴，笑曰：“怎么不能是我？”
“你你，你们……”我急得手指乱颤，在陈涉和舒桐之间来回指着，“你们竟是这种关系！”
我哀叹了一声，为何我林岩策的时运总是如此不济，千难万难才摆脱了姜婷婷不说，这好不容易看对了眼的姑娘竟还是陈涉他表妹！我捂着心口，若要可以，我定吐他个足足三尺血。
怪不得，怪不得算命大师千叮咛万嘱咐地叫我远离陈涉，又叫我上月老庙来寻究竟，原来是这个道理。我林岩策看上的舒桐姑娘，竟是他陈涉的表妹，我与陈涉本就已是冤家路窄了，若再多出个我看上冤家妹妹的桥段，那还得是什么样的血雨腥风啊！看来舒桐与我当是八字不合，我还是趁早断了这个念头吧。
可说起容易做起难啊，我一腔情谊已是向东流了，哪还能这么快收得回来。
“你们让我独自静会儿吧。”我捶胸顿足，整个人趴在墙面上如同条泥鳅般扭来扭去，“我这心里不好受啊——”
舒桐在我面前是一副大方娴静的模样，到了陈涉跟前又是一副刁蛮活泼的模样，她甜甜道：“可不能啊，策公子你方才还说了你爹爹是布商，我正想让表哥领我去做几身衣裳呢。”她转向陈涉道：“表哥，咱们就去策公子家的布坊，成吗？”
“那你得问他，他说不定还能破例送你几身呢。”
陈涉这大王八，一听他就是笑着说的。
舒桐见自家表哥也是言笑晏晏的模样，便就更是得劲了。她使着方才跑开的小碎步，又跑回了跟前，娇声细语地问道：“策公子，你同意吗？”
这是都不让我独自黯然神伤了？！那舒桐与陈涉还真是一家子的人，本少爷方才还亲眼见着孙杭两家的小姐被伤透了心，眼下这罪就自己遭了一遍了。我这心口就仿佛被他们插满了尖刀。
合着我在舒桐眼里就是一过路茶寮，歇歇脚便走。
“你这败家娘们，我不！”我郁结难耐，一时没控制好力度，就、就吼出了声。
舒桐片刻前还是脸带微笑，犹如春日中的红英，在我一声怒骂之后，扭头就扑向了她表哥怀中，哭得是梨花带雨，叫人心颤。
“表哥，他……他骂我……娘……娘们……”
她这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这厢被陈涉瞪得是灰头土脸，只得迎上前去，致歉道：“舒桐小姐，我说错了还不行嘛，你是爷们，比陈涉还爷们的爷们。”
于是，她搂着陈涉搂得更紧了，陈涉也在一边儿替她拍背顺气。
看着他俩旁若无人的举动，我说不上来是气舒桐，还是气陈涉那个大王八，反正我仿佛整个人跳进了石章茶楼的大油锅里，浑身难受得脆响。我一口气淤着，即便陈涉如何瞪我，如何向我使眼色，我都装作看不见似的，硬气地“哼”了一声，算作应答。
“好了，舒桐，你先回去，回头表哥带你去石章茶楼里坐坐。”陈涉柔声相劝道。
那副色迷心窍的模样，本少爷真是愈看愈来气！我顶了一句道：“没怪我没提醒你们，那儿可是我的地盘！”
这表兄妹齐齐不搭理我，舒桐理了理哭花了的红妆，在侍女的陪同下，一路低着头沿着原路返回了。
“她也不过十六，还是个女子，你同她置什么气。”陈涉走上前来，说了我一句之后，聪明地换了个话题，道：“你算命算出什么名堂来？”
我怒气汹汹地瞪着他，粗声粗气道：“人家大师叫我没事儿就离你远些！”
陈涉怔了怔，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你瞧瞧，果然应验了！好不容易看了姑娘，还是的你表妹！”
陈涉他暗暗吐了口气，还当本少爷没瞧见。他重扮了副笑脸，道：“人家算命的看来也没乱说，我这表妹人前是大家闺秀的模样，人后却是刁蛮的紧，岩策你日后定受不了她。”
我朝他“呸”了一声，“莫说以后，方才你俩的模样就让我看得寒毛直立了，要不是大师先开了金口，我指不定要被你表妹欺负成什么样子呢。”
陈涉稍稍同我解释了几句，我这口气儿也就顺了不少。不对，应当说是本少爷与陈涉本就不对盘，出了档子事儿也早已习以为常了。
“两位施主打扰了，你们二位可是康德四年七月十八里出生的？”
声音来自背后，我匆匆别过了脸，就看见了一个小僧向我与陈涉行了一礼。他见我们不答，便又如是问了一声。
“我与他是同年同日的生辰，也确是康德四年间七月十八出生。”
小僧蓦地一笑，激动道：“总算叫小僧寻到了有缘人了。小僧的尘尽师叔已闭关多年，他得知今年庙会提早举办，就欲替有缘人相上一相。”
我道：“然后你师叔报了个有缘人的生辰，你找了一圈下来便恰好就是我与他的？”
“正是，正是。”
“巧了巧了，我今日真是遇着了一个大师，又遇上了一个。”我扯了扯陈涉，道：“怎么着，走吧。”
“施主且慢。”小僧拦在我俩跟前，道：“师叔说了，一个一个进去，出生时辰早的便就先进去。”
我瞧了瞧陈涉，见他扬起了眉毛，就知今日我又得屈居一回。
陈涉笑了笑，道：“那就劳烦小师父带路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五章 前路非常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