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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神迹从天降 ...

  •   也不知陈涉他在我爹爹耳根子前撺掇了些什么,我这一桩婚事算是彻底被撂下了。夜里入睡前,我还特意端了碗安神茶特意去孝敬了下他老人家。
      爹爹接过那碗被我泼得只剩小半碗的安神茶搁置一边,他老人家起身坐到了房中的楠木圈椅上,直截了当地道:“策儿,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儿来找爹啊?”
      我抱着拳,涎笑了片刻,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爹爹,那陈涉是同您怎么说的,您预备怎么去和姜掌柜回绝了儿子这门不着边际的婚事啊?”
      提及那倒霉婚事时,我恨不得咬牙切齿,“不着边际”被我说得简直是抑扬顿挫绕梁三日。
      爹爹一听,眼睛猛一瞪,胡子渐有吹高的架势,他忙端起安神茶小呷一口,以降火气。“策儿,悔了婚事咱也有错,所以多少你得吃些亏,但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亏。”
      “爹爹,您明知道我和陈涉不大对盘,哪个晓得他安没安好心啊,您就全听他的了。”我扁扁嘴,抱着一条手臂,脾气一上来就把脸偏了过去,不愿再看我爹爹一眼。
      “小兔崽子!”爹爹气得把碗摔在一边,怒道:“陈涉若是不安好心,今夜又何必累着身子特意来咱们府上,和我针砭时弊来着。”
      我嘴上仍哼哼着,心里的芥蒂却因爹爹这一句话消散了不少。
      “罢了罢了,你不成气候也不是这一日两日了,爹不求你和陈涉那般有的功名,能在爹身前快快活活过一世也就得了。娶个媳妇,给爹生三两个孙儿,我也就知足了。”爹爹喝了我的安神茶,反倒更是疲态尽显。他双目闭闭合合,勉强从嘴里挤了句话来,他前脚里虽说自己不贪心,可接下来的话听来就明白他对我还是十分失望的,“你明明从小和陈涉吃的一样样的,我和你娘也没把你养在茅厕里啊,怎么就差之千里了。”
      “我老林头还真是不懂不懂……”说着说着,爹爹他就翻身上床了。
      我也不好再腆着脸不走,挨了一顿莫名其妙的骂,我摸着脑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月明风细,满天的星子好像一盏盏陈涉手里提着的黄灯。我在床上滚了一圈,横竖睡不着,只得披了一件衣衫,坐在窗前美名其曰地“赏起月来”。
      才凝神了忽而,我就颇有些精神不济了,眼皮子像是吊了个千斤坠似的直往下掉,势要将眼缝盖得严严实实。就在我将睡不睡之际,一阵作怪夜风迎来,不仅吹得我屋前的锁窗来回作响,还将本少爷冻了好大一个激灵。
      这才起的困意,还没和我亲热一会儿呢,就给赶跑了。
      我颓丧地叹了口气,又大力吸了口气。
      夜风里携着股不同于白日的味道,我蓦地想起从前陈涉他曾和我吹嘘说,这黑夜异于白日是因为二者气味不同。
      我自然不信,便问他这区别的气味究竟是何。那时的他信誓旦旦,昂了昂头也不谦让道:“林岩策,这你就不懂了。黑夜里有着扬尘的气味,白日里众人皆忙碌,这扬尘不也跟着忙起来了。到了夜里,众人皆安睡,也就只剩下这堆扬尘飘飘乎人间。”
      彼时我觉得他满口胡言,送他几句难听的话也就走了。如今细细闻来,似乎他也在理。
      “怎么脑袋里总想着大王八!”我猛一醒来,在脑壳儿上狠狠敲了一下。
      我自己梦中一语惊醒自己这个梦中人,“定是我爹爹睡前还和我提起陈涉,说我在茅厕里养大的。”
      我摇摇头,折腾了一阵也没不剩什么精神头了,累极了也就摸回了自个儿床上。
      又是个将睡不睡之际,我再次被自己惊醒,吼了一声道:“我爹爹他竟然、他竟然拐着弯骂我吃/屎长大的!”

      三日之后,月老庙庙会如期举行。
      月老庙恰巧是在咱乐长街的尽头,扎根在流水人家边。在庙门前放眼望去,也是能看见那草间簇着的新红,河边垂着的斜柳。即便是在这金秋月里,垂柳在河岸上也是绿得通透,满身的枝条悬在粼粼河面上,像极了几个浣洗的姑娘。若是还有秋风相送,那乐长街前头不远处的桂花香味也能走街串巷地赶上这月老庙前。
      占尽了这些天时地利,月老庙的庙会是热闹非凡。本少爷起得不甚太晚,约莫鸡鸣打了一个时辰后,我也就迷迷糊糊地辗转醒来了。
      菜菜一见我醒来,便是咋咋呼呼地开嗓,嘴里像不知道含了个劳什子,他说的一串话,本少爷只字未听也只字未懂。
      我仍闭着眼,摸索着从他手里接过了长衫,又摸索着将它套在了身上。
      菜菜在我耳边晃悠不停,一念叨起来没个了事,“少爷,夫人今日吩咐过了,要我拿件新作的雪青色勾喜上眉梢的长袍给你穿,你瞧瞧这袖口上夫人还连夜里给绣了几针石榴呢。”
      “凑合着穿穿就行了,少爷我天人之貌又风流潇洒,随便在那儿一站,哪个姑娘不见之倾心的。”
      菜菜嘴上虽说是敷衍地应着的,可转眼他就小声地反驳了我,他还真当我犯困犯得神志不清。就他听极轻微、极不放心地道:“这陈大人一出场,少爷你就立马退场了。”
      “菜菜,你说什么陈涉呢?”我突地睁开眼,斜着眼看着这个时刻有二心的小厮。
      菜菜忙不迭转圜,道:“少爷,少爷,我说的是陈大人在前厅里等了你许久了,茶都快喝凉了。”
      我嗤了一声,道:“他来这里做什么?我自家长了腿,不必他领着我逛庙会。”话虽如此,但我动作上总算是麻利了不少,不出一刻也就收拾稳妥。

      赶至前厅的时候,陈涉正眉开眼笑地同我娘亲谈得热络。本少爷还真是不懂了,他同我爹谈些贤士骚客,谈些对弈棋局,两人谈得兴致高涨也就罢了,陈涉他怎么对着我娘亲时也能如此健谈。
      “策儿,你今儿个手脚怎的如此磨蹭,叫涉儿好等。”娘亲到底是个妇人,眼睛尖得很,我还没踏进前厅里,她就从迈着细碎的步子先来我处了。
      “涉儿?”我别扭地躲开娘亲欲要抚上来的双手,心气儿不顺地斟酌起娘亲话里的二字。
      娘亲上上下下将我打量了一番,倏地就唇边起了笑涡,边是点头边是心满意足地替我理着她亲自挑选的衣裳。娘亲还说:“那可不是,你是策儿,那陈涉小侄就是涉儿了。”
      “娘,您少恶心我了。”我回头看了站起身来的陈涉一眼,此人眼下说是春光满面,怕是不为过。
      陈涉朝娘亲拘了一礼,客气道:“林婶,既然岩策起来了,那小侄就先同他一道赴庙会了。林婶方才说的百花楼的海棠胭脂,小侄会着人去打听的。”
      “那真是有劳涉儿了。”娘亲拉着我的衣襟一扯,我没留神就给她扯到了陈涉跟前。她拍着我的后脊,笑呵呵道:“策儿这孩子年岁大了,脑子却不跟着长,涉儿你可得多照拂些他。”
      “一定一定。”
      两人将我夹在中间,又来来去去好一阵客套,更是没少趁机折损我一二,听得本少爷按捺不住咳嗽了几声,怎料得他们无一人接我的茬,一如既往地互相吹捧。
      罢了罢了,自打陈涉今早到我家来候着时,本少爷这口气就说不上来地憋闷着,我瞪了正欢喜着的他,冷冰冰地插话道:“陈涉,你这是准备聊到几时啊?再聊这庙会都该结束了。”

      未曾想过乐长街上竟会有难以计数的善男信女,来人手里皆捏着三支清香,想来是要去月老尊前诚心奉上再乞求姻缘的。
      我与陈涉两人独自出来,都未带着小厮跟着。乐长街是条宽窄长街,我家这一块儿正巧是最窄的一处,和着对门而建的陈府正好占据了一片天地。我本以为是逛个庙会而已,哪晓得我与陈涉一出府上大门的时候,就险些给蜂拥上来的人群给打散了。
      陈涉被挤在人堆里,没几步就要一趔趄。本少爷在一旁虽没好上多少,却也抽的出闲工夫看他左手臂边被靠着孙员外的亲孙女,右手臂上被倚着杭掌柜的宝贝女儿。
      陈涉前前后后探着脑袋,眼睛拨着人堆在找寻我,他勉强出声道:“岩策,你往我这儿走些,咱们可别被冲开了。这边人多,再往前走些,便宽敞了。”
      “陈涉,我还老老实实在这儿挤吧,我再无赖,也不会不懂得怜香惜玉。倒是你,好好护着孙小姐和杭小姐才是。”我掩着嘴偷乐,好不容易在人群中和他对视了一眼,还不忘给他使了个眼色。
      陈涉当即接下我是的颜色,往两边一望,与两位小姐抛来的娇媚视线不出所料地相汇。这两位小姐皆是身姿款款,被挤成了柿饼也硬是要扭一扭纤软的腰肢。
      两人同声道:“涉哥哥。”说罢,又黏在了陈涉身上。
      这一幕险些看得本少爷热泪纵横,多么叫人眼红的感人景象啊。
      可陈涉偏偏苦着张脸,早没了在我家里的那股子“嚣张跋扈”,他尴尬地抽开自己被紧紧抱着的两条手臂,语气也不免有些恼了,“两位姑娘,还请自重。”
      自重?
      这俩字听得本少爷目瞪口呆,正想替那两相貌不错的姑娘出头,大骂陈涉这个不解风情的大王八之时,就听得他这混球又往人家姑娘心口上扎了一刀:“在下并不急于儿女私情,且早已心有所属。”
      心有所属?
      我听着这沉甸甸的四字,也不顾在人群无计可落跑的两个带泪姑娘,麻溜地挤到了陈涉身边,拨开孙小姐的手就贴到了陈涉一边。
      “哪家的姑娘?”我撞了撞他,好奇道。
      陈涉瞥了我一眼,眉毛一扬,偏是藏着掖着地吊我胃口。
      走了一段人挤人的路,好不容易前头路开明。我活络了身子骨,胳膊被撞得发酸。
      “陈涉,堂堂男儿,还齿于说出心尖尖儿上的人吗?”我放缓了步子,仍是不死心地逼问着。
      陈涉默了默,眼睛直瞟着前头,他道:“我只是权宜之计,不想让那两个姑娘死搅蛮缠着。”
      “孙杭两家的女儿对你有意思这可不是今日才有的事儿了,我看你那一句‘自重’就可以将她们伤得体无完肤了。”我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分条析理得可谓是头头是道,“我看你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有心上人这句倒是真心话。”
      陈涉被我一堵,少见地吃了一瘪。我得胜一回,正欲耀武扬威一回,就听得身后有人声音不大地在搬弄我的事情。
      本少爷不悦地回了个头,那人竟还不懂克制地高声了起来,“听说,是姜家人主动了断了姜婷婷和林岩策这门亲事的。”
      此人本少爷很是眼熟,是那隔壁街上同我素来无来往的张闻啼。而我眼熟,却是因为他的胞兄张觉晓。张觉晓与我有多年的兄弟情谊,可他弟弟却和我没什么交情可言。
      我曾听张觉晓提起过,他弟弟张闻啼似对姜婷婷长了心思。
      “至于回绝亲事的原因,我听姜家人说了,传言说林岩策他腿上有隐疾,实在不甚光彩。”张闻啼打了个响指,挑衅味儿十足。
      “这就是你给我爹的法子?”我呲着牙小声道。
      “传言而已,不足为信。”我冷冷解释了一句,撇下陈涉径直往前走去,不愿与张闻啼这小人过多纠缠下去。
      “前日子,舟阳去药材铺里抓药的时候,听你跟前的二牛说要替你抓一帖治暗疮的药,也不知是真是假。”
      我讶异地停住了脚步,无法相信陈涉这般的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张闻啼显然被将了一军后手足无措,他连忙撇清道:“当然是假的!这个死二牛去抓药还废什么话!”
      “谁知道呢,都是暗地里长的疮了,你心里有数便是。”陈涉算是搁下了一句让张闻啼好比吃了只苍蝇的话,提步便也走了。
      我故意走地缓些等他,待他与我比肩时,我才悄悄问了句:“张闻啼是确有那事吗?”
      “半真半假。”陈涉应景地打开折扇,向我悠悠展颜而笑。

      “掐指一算天机测,算命只算林岩策——”
      “掐指一算天机测,算命只算林岩策——”
      我循着声音向后一探,咋呼这声音就道:“哪个不怕死的,敢拿本少爷的大名做招牌!反了你了!”
      听闻有人拿我的名姓做生意的幌子,我揽起袖子就四下找他。
      就在我和陈涉方才挤过来的那段窄街上,有一人扛着面布旗,步伐稳健地从人堆里走来。他肩上顶着的那面旗子上正写着“算命先生”四字。字字笔墨饱满,笔走龙蛇下如银钩铁画,一看此人便是用笔的行家。
      算命先生虽被人群包围着,可他在人堆里头的锋芒是如何也掩盖不住的。不是因为他打扮奇特,也不是因为他肩上的庞然大物。他这人穿得是粗制滥造的衣料,但他一步步朝我走来的样子却像是个气质非凡的人。这样的气质,万分少见,以至于我难以加以言辞表述。
      我虽在前头骂他骂得起劲,这算命先生却仿佛只会这一句一般,他又高声道:“掐指一算天机测,算命只算林岩策——”
      他声音厚重,即便还有个七八十步远,我也一样听得清清楚楚。
      “这胆子够肥的啊!”
      我提起步子就往前冲去,却被陈涉轻轻松松擒住。
      “岩策,那人打的什么算盘你都不知道,就想着单枪匹马的过去。”
      我戏谑地打量着他,“难不成你还能陪我过去了?”
      不等他作答,我就笑道:“陈涉,你别拦我。此人摆明了是来找我,我就将计就计了又如何?放心,你吃亏了我都不一定吃亏呢。”我甩开陈涉阻拦的胳膊,不听他劝说,执意绕回了费了好大力气才挤出来的窄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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