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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章七 ...

  •   乐无异前几天终于把夏夷则给的资料全部整理好了,其实也没有花多少工夫。夏夷则把资料交给他之前早已将他所要用到的尽量挑选摘录出来,他基本上只需要分类细化地编整就行了。随后,他全部浏览过一遍,找了几个颇为关键的传闻整合到一起,弄成文档,发了封邮件给童教授。
      次日就收到了对方的回复,乐无异字里行间基本上已经透露出接下来假期恐怕就要前往实地考察一番的意思,童教授没有反对,不仅附上了几份补充的轶闻,还带上了推敲出来的地图。他自然免不了又是得感恩戴德欢欣鼓舞好一阵。
      自打立志要做偃术研究以来,他运气就好得不得了,频频遇到贵人不说,这些珍贵异常的资料却好像是自己撞上门似的。这一路走来,乐无异都不知道多少次感慨,哪怕此后人生倒霉透顶,这段时间里他足够心满意足了。
      他所查到的资料中,大部分都集中在李氏王朝初期。后来这个朝代被简称为“圣”,只是自半途衰退,之后再无几个圣明君主,后世记载也因此多用“李氏王朝”或者“李朝”替称。
      这个朝代在当今学术界争议颇多,皆因前期道法盛行,史书记载中的历朝帝王将相多提及修仙求道一说,尤以景帝之后,此风最盛。以至于在现代学者看来,对这些写得如同神话传奇般的史书实是难以信服,因此即使教授历史,也甚少提及。学界不重视,许多民风习俗更是几乎无从考究,乐无异这次的研究,可以说几乎跟童教授当年研究烈山部族一样,恐怕又是一次令学术界动荡的举措。
      偃术盛行的开端,便是在圣元帝之后,圣景帝李焱继位之初。为数不多的史书记载曾有言,景帝推行新政其中一项就是力排众议、大力推广偃术。当时人们对偃术仍是陌生,景帝却说,偃术利于百姓,兴修水利、灌溉农田,甚至整顿河运、修路筑城都并无不可,考虑举国发展,盛世长久,他决心在朝在野都进行大力的推广。尽管之后并没有提到偃术是否当真如景帝所言那般神奇,但景帝在位期间,一直以来寂寞无闻的偃师们,的确变得炙手可热起来,纷纷受到追捧。尤其以当世大偃师乐大师为最。
      景帝在位期间,勤敛治国,发展生产,开拓了与西域通商之路,为后世昌盛奠定了基础,也为此后武帝继位,北征突阙,平定北疆之乱打下了深厚坚实的根基。后来诸多学者谈到圣景帝,无不觉得他深谋远虑,且他施行仁政、厚待臣民,倒是少有非议之声。即使有,也多半是他并非长子继位,后人因此多有猜疑,却没有真正的定论。但惟独一事,让人费解,便是他禅位远去,归隐修仙,这一点倒是让后代学者争论不休。但正是因为这样,关于他的史料都半途中断,许多事情最终成了历史的谜团,偃术在史料上断了记载,也多半因此。
      然而,尽管是这样,李氏王朝初期,偃术确实盛行。虽无多少史官载录,坊间传闻却屡见不鲜了。乐无异之前是丝毫不得门路,苦寻不得,现在有了夏夷则的古卷,倒是渐渐清晰起来。偃术之所以能兴盛,说来除了与景帝新政有关,还数与当朝乐氏大偃师最有联系。
      传闻他早年随前朝偃术大师谢衣学习偃术,后与师父定居于朗德左近,出师之后前往西域,在大漠之中修建绿洲之城,日后成了景帝开辟商道的一个重要的接壤城镇。此外他常年四处游历,以偃术助人,造桥修路自是不在话下。又传他生性随和,尤其喜欢与孩童戏耍,常做飞鸟走兽偃甲赠予他们,据朗德先人记载,乐大师所造走兽飞鸟皆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几乎与真正的鸟兽无异,技艺高超,世间罕见。更有夸张的说法,说他能造活人一样的偃甲,旁人难辨真假。
      这则轶闻虽然难免有些夸大其词,写得好像志怪小说一样,却不知道为什么,乐无异却心神向往。
      它讲述的是曾有人误入乐大偃师与师父居所,发现乐大师正重新修整住居,见有人来了还邀请他到家中一观,那人惊叹于乐大师所居之所皆是巧夺天工的偃甲构筑,如同当年武陵人一般几乎要被眼前景色所迷。待他拜别乐大师之后回到朗德,向寨中诸人提起,却无人相信。一问之下,原来前些日子自西域来的商贩提及乐大师在西域惠利众人的善举,想来西域与朗德,相差何止千里,往来岂止数月,同一人又如何分身两地?但那人坚称自己确实见到了乐大师,还拿出对方所赠偃甲,此物一出,四座皆惊。事后人们细细思考,怕是乐大师所造偃甲早已超脱寻常,因此活人与偃甲难以分辨,至于到底是朗德的乐大师是真人还是西域的乐大师是真人,怕是除了乐大师自己,众人也无从知晓了。经此一事,人们才终于相信,偃术的神乎其神。
      除此之外,还有关于乐大师的几则后世的轶闻,多半都提到了朗德这个地方。无非是朗德保存乐大师所制偃甲不下数百年依旧运转如昔,又或是有人在朗德寻得乐大师传世偃甲种种。
      倒是还有一则,让乐无异也十分感兴趣,更是让他下定了决心要前往那个地方。
      那便是提到了昔日朗德有妖树祸民,而在朗德近郊避世隐居的那位谢衣谢大师因此出手,以偃术救得朗德众寨民,为感谢这位大偃师的恩典,朗德寨中还修有谢衣的祠堂,人们日夜供奉,为其祝祷。后谢衣弟子乐大师途经此地,便将已经老旧的祠堂修缮一新,还让人把恩师功德刻于石碑之上,供后世的人瞻仰。
      据闻这座祠堂一直被保留下来,虽然不知道千年已过,是否还能找得到,但乐无异总是乐观地抱着一线希望。所以,想来这次朗德寻访旅程,已经是势在必行了。幸好,童教授非但没有阻止,还将现今朗德的地址给了他,倒是与古时候相差不远,同样是一处地处深山之中的隐世之地,想必先民遗物的保存,也远比现代这些交通便利通达的地方要完整许多。而且,这次夷则好像又料定了他会出门远行似的,早早地说好,若是他真的要去,一定得叫上他,兴许路上还能给他些帮助。
      他觉得夷则同样是个喜爱赏玩古物的人,恐怕对这些遗址旧地兴趣浓厚,多一个人也自然是多一分帮助,乐无异不管怎么想都难以拒绝。再说,旅途漫漫,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快乐,最起码,沿途不会感到寂寞孤独了,所以就应下了。

      现存的朗德,依旧是一座苗寨,位于贵州省山区腹地之中,早些年因为贵州多山地,交通不甚便利,还完全没被开发,大抵是个相当穷苦的地方。后来凯里建设了机场,又开始发展苗寨旅游资源,朗德才稍微变得有些人气。
      乐无异与夏夷则两人是轻装上阵,一路上有说有笑,还在前往凯里的飞机上碰上个带团到凯里的导游。那导游与他们说,朗德算是这些年保存得最为古老和完整的苗寨,当地风俗沿袭先民,整个建筑群与生活气息隐隐有种与世隔绝的味道,这几年旅游业鼓舞人们回归自然接触少数民族风俗,朗德也算个挺多人爱去看的地方。只因他们发展起步都比较晚,一些老人们还是相当地不开化,对外来的东西多有抵触,所以现代化的设施一时半会都发展不起来。去观光倒是可以,但要住在里头体验生活,仍是有许多人不愿意。这条线一般都是当天来回。
      到了凯里,他们告别了导游,转去雷山县再进朗德,雷山县距离朗德相对比较近,据司机介绍说坐车大概也就三十来分钟,不过山路颠簸,他们坐一段路还得下车走一段路,辗转耽搁,到朗德都接近傍晚了。刚到地方,就遇上一个旅游团正好从朗德出来,旅客们一个个都病恹恹的模样,看起来是累得发慌。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已经绕寨赏玩了一天,都累得不行。
      朗德这地方,民风淳朴,举寨上下都热情好客,每逢有贵客来访,按照苗家礼俗是要喝拦路酒,便是一路从公路开始到寨头进寨门楼,都设迎客拦路酒卡。过了这十二道,客人进去才有五条花街路通向寨中,寨中道路,院坝以及各户门庭皆用鹅卵石或青石镶砌铺就,一路自低往高,便是最初兴致勃勃,后头也累得膝盖打颤了。
      乐无异与夏夷则来得不巧,这个时间,忙活了一整天的寨中居民多半已随日落而归家歇息了,自然就是无缘得见盛装以待的迎接。不过朗德寨于群山环绕之中,也算得天独厚,背山临水,寨前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横穿整座朗德寨,寨中有跨溪石桥,前后错落,前寨沿溪都是石磨碾坊,养鱼放鸭,两岸水车成行,后寨才是民居,依山而筑的木质结构吊脚楼,鳞次栉比,坐落有致。他们沿路观赏寨中风光,看远处山峦迭起,森林苍郁,近处潺潺流水,古木参天,也美得几乎叫人满眼生花。
      他们在先前那位导游的指引下,一路到了村寨的长老家中,乐无异说明来意,又出示了身份证明,那位长老误会了他是上头派来考察民情风俗,便吆喝着全寨老小都要热情接待。弄得他有点不太好意思,又不好推辞。
      晚上,他们当地一个名叫“土生”的寨民那里。他今年都三十多岁了,有两栋吊脚楼,一座是自己住,另一座本是要讨媳妇的时候用,后来就当起了临时旅馆。他早些年外出讨生活,如今在寨子里也是个见多识广的能人了,偶尔还会自己到县上带团来寨子里参观。长老一张罗,他立马应下,拉着乐无异和夏夷则往家里跑。
      土生是见多了外来游客们的习惯,住处安排得十分舒适,只是从来没遇到过还要到深山里考察的领导,还担心自己招待不周。乐无异摆了摆手,什么领导不领导他可千万不敢当,就是一大学生还没毕业,也没领着批文,就是自己兴趣想来看看。土生却说他佩服像乐无异这样的读书人,有文化,要日后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地方,不妨开口。
      乐无异也就不跟他客气了,直接就问这里附近是不是有些什么先民流传的遗迹之类,尤其是他见前寨的几个作坊外头的水车相连,看起来自有一套运水系统,很是好奇。他告诉土生,他就是为了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来,所以有什么奇趣怪志都但说无妨。
      土生瞧着他有兴趣,便高兴地与他畅谈起来。乐无异发现自己还居然没有问错人,土生前些年自己外出跑过生活,知道这村里保存的东西兴许是有点历史价值的文物,回来的时候自己还摸索着研究了一遍,又常常往山里头跑,想着日后可以开发什么文化遗产旅行资源之类。对着乐无异,自然就是无所不言,直讲到乐无异饿得饥肠辘辘,才停了下来,去叫隔壁那寡妇给他们做饭。
      见土生走了,乐无异才回头问从方才一直就在旁听的夏夷则有些什么看法,谁料他竟兀自出神,叫了两遍都没反应过来。好像是有什么心事似的。
      “夷则,刚到朗德那会儿,你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
      “不,没什么,无异不用担心。”夏夷则摇了摇头,“我只是想到了一些往事罢了。”
      “你要不愿意说,我就不逼你了,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只是,你不要把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头,要觉得难受就跟我说。也许帮不了你什么,但说出来心情会舒畅些。”
      “多谢无异,在下真的没事。”说着,夏夷则便转移了这个话题,“方才我听与土生的对话里,这里好像的确是有座历代传下的祠堂,我们明日一早便去看看。说来,此地一直有股奇异的灵力萦绕,在下猜测,应当是当年留下的偃甲依旧在运作,明日我们还可向寨中老人多请教,定能找到那位乐姓偃师与他师父谢衣故居的线索。”
      “对对对,幸亏与夷则你一起来了,旁枝末节你都考虑得那么周全!”
      “怕是无异还想感谢在下通晓术法,可收纳物件,利于轻装简行吧。”
      “这话说出来就没意思了,心里知道就好。对了,把禺期关在剑匣里这么久,他会不会闷着了?我们要不要放他出来透透气?”
      “也不知道禺期前辈听你如今此言,会作何感想。”夏夷则扶着额头,一脸无奈地化出了剑匣,将昭明从剑匣中取出,然而,昭明却毫无反应,乐无异好奇地敲了敲剑身,也不见禺期现身,想着对方可能在剑中做着春秋大梦,也不打扰了。夏夷则这才将昭明又收了回去。
      “一路上舟车劳顿,夷则,待会儿我们吃完饭,干脆早点休息,明天早上才有精神逛山路啊!”
      “无异所言甚是。”说罢,夏夷则转头望向窗外,却见寨中灯火通明,自前寨一路铺到山中,街头巷尾人烟嬉闹,自有一派安乐祥和。他低眉垂目,又再一次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仿佛一眼透穿了时光,落到遥远的幻梦之中。乐无异看着对方沉默却又平静的侧脸,企图能从那双深邃眸子底下看出些什么,然而除了这家家户户的暖光灯光的倒影,他还是猜不透夷则到底在想些什么。
      终于放弃读懂对方的想法的乐无异只好尴尬地摸摸脑袋,托着腮学着夷则看窗外夜景了。也亏得山间晚风徐徐,有粼粼溪水闪烁,倒也惬意,他想,这可真是一处好地方,也不知道当年那位选择此地隐居避世的谢衣谢大师,他与他弟子的住所,又会是怎么样一番洞天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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