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友人帐]梦中浅明》坂田松陽

3、03

　　03.

　　梦么。

　　他觉得自己其实并不相信那个东西。

　　小时候看得见别人所看不见的东西，觉得他们可怕，讨厌，回到家里一个人躺在黑暗的房间就会做梦，梦到可怖令人不安的存在。

　　长大一点，在还没懂得那个名词的含义前，就得先背上“家主继承人”这种词汇的责任，接受指导猎杀妖怪。

　　第一次手上染了妖怪的血液，那是幼年时难得说过话的式神，父亲把那个式神领过来时，他在原地愣了很久，犹豫了很久，最后，他看着那个式神以那样毫无介怀的笑容，在他手里化为灰烬。

　　他知道他不可能哭泣。所以他也没有眼泪，他把粘满粘稠刺目液体的手一遍遍用手冲刷，可还感到恶心，他那时想，他是忘不掉那种无法消失的紧紧包裹在皮肤上的感觉了。

　　在那之后，他也顺理成章的接受着长辈们所教育的，妖怪都是应该被清除的存在，的理论，奉行为真理。

　　10岁母亲死在妖怪的袭击中时，他觉得自己应该哭泣，可是看见那诺大宅第中居然无人落泪，他硬生生的憋回眼泪，站在人群里默默注视着那些人背地里不屑的嘴脸。

　　然后午夜里，在母亲冰冷残缺的看不出面目的尸体前，他安静的站了一夜，也哭了一夜。

　　那是他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让那种不该存在的软弱在自己身上出现。

　　所以17岁父亲也死于妖怪的战斗中时，他同样带着熟练的社交表情，周旋在众人之中，说着场面话，接受他人并无真心的客套安慰。

　　然后戴上那个符咒，继承了那个，永远不需要软弱的位置。

　　他也没再做过，能给予自己安心的梦。

　　记不起来了呢，不过，大概是有意思的梦。

　　他所给予的依旧是模棱两可的答案，但那或许也能表达某种意外。

　　在那个，他甚至不记得内容和场景的梦境里，他居然，感觉到的，久违的，那种名为安心的情绪。

　　就似乎，沉睡在了，某个不知名的，温暖的茶色之中。

　　他觉得自己应该要想起一个什么样的人，或许那个人该有茶色的眼睛，茶色的头发，又或者，还有温柔的，能让人心醉的笑容。

　　但是，那仿佛只是梦境。

　　那还真是可惜哟，不过，对于少主而言，这也丝毫不需要介怀。

　　年长妇人眼底流露出无奈神色，好似叹了气，又似只是在这寒冷之中轻轻吐息罢了。

　　他感到从那充满时间积累的睿智的眼眸里确实看到了什么惋惜的情绪，但被快速收敛就成了他自己也疑心的错觉。

　　那么，少主也请好好休息，今日的活动如同前几日计划一样，暂时取消，不过，看来您已经恢复了。

　　时间在这老旧建筑慢慢苏醒，年长妇人也恢复了一贯的恭敬态度，凛然行一礼，转身离去。

　　而他反倒是怔了怔，感觉到那素来失去了一半的视力，今日又像是变得所剩无几，整个天地都有些模糊。

　　有些晕眩。

　　回忆着方才七濑的话，他敛了眉，脑海里席卷过什么零碎画面又消失。

　　取消计划，已经恢复，这样的字眼。

　　他觉得自己似乎一时间记忆也连接不上，生生失了大半，怎么也找不出能适应于这般字眼的事件。

　　到底忘记了什么呢。

　　他又回忆起那模糊的暖茶色，而这一秒，好像清晰了些，有淡淡的轮廓与眉目，在那薄雾里渐渐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