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友人帐]梦中浅明》坂田松陽

4、04

　　04.

　　那向来是寂静的连鸟鸣都不存在的如同死地的光景。

　　他走在那古老庭院以背负着厚重历史的石柱所支撑的回廊中，从鼻腔里传来的青草水汽也能说明昨夜有下过雨，只是要迎来初雪大概又要等上一段时间。

　　虽然那也并不重要。

　　他觉得在这刻印着数不清久远历史的建筑里，时间流逝也确实没有意义。

　　甚至连存在本身都失去了意义。

　　从树叶间隙里透出的耀眼光斑相当显眼的证实了外界天气，而挡在厚厚古木宽叶外，想要到达其中也是件难事。

　　他眨了眨眼，在庭院中央那棵不知何时就扎根于此的高耸的在这个季节也还没落叶的松木边稍稍停了脚步。

　　从更远的地方去望也是别无二致的景象。不断延伸到没有尽头的黑暗房间的悠久长廊，在那外围重重包围的山。

　　所以，这或许也是唯一能够接触到那腐败气息之外的天空的勃勃生气。

　　尖细树叶上染着一层淡淡金棕色光晕，在那附近弥散开，被并不温暖的风带着摇摇晃晃却显得温暖的破碎开来的色块。

　　虚幻的，在水雾之中氤氲开，泛起的稍纵既逝的涟漪。

　　透明的似乎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

　　他敛了眉，安静的望向那树木垂落下的枝条，几乎是下意识的伸出手。

　　总觉得，想要挽留什么，同样，会让人感到温暖的颜色。

　　他想，感到眼前有些恍惚。

　　像极了谁的容颜？

　　他在恍然间，将那模糊影像一点一点勾勒出来。

　　那应该是个眉眼里都盛满温柔与光芒的存在，清瘦像要随风逝去的身形，漂亮的琥珀色眸子，秀丽的面容。

　　或许还有着温柔的能让人发狂的音色，轻柔的唤着自己名字的声音，又或许，拥有一个名字。

　　夏目，夏目贵志。

　　就如同，昨日午夜里，那个太过安宁，让人沉醉，能够将一切现实都遗忘的梦境。

　　他将那个名字轻轻呢喃出声，眼神里焦距全然涣散。

　　在哪里存在过呢？

　　是存在过的吧，拥有着那个名字的，让人难以释怀的温暖茶色。

　　手指被那枝叶里刺出的尖角嘶拉滑开伤痕，他蹙了蹙眉，收回手。

　　由手指缝间渗透出几丝缕鲜艳的色泽，自然也留在那树叶尖某个角落，像是什么让人感到碍眼的噩梦。

　　他眼睛眨了眨，纤长睫毛一颤。

　　有什么碎裂的无法捕捉到的画面飞掠过，那装点着光芒的茶色发丝，蠕动着源源不断的渗出的那些鲜艳的刺眼的鲜红。

　　恬静温柔的眉眼失了生机，尽数灰败不堪。

　　紧闭着的无法窥见灵动的琥珀色的眸子，不再有温度的面容。

　　就好像，那抹温暖的茶色，浸泡于鲜红色泽之中，成为尘埃一般逝去。

　　他眼神一闪，条件反射的就将那树叶扫落，看着那悠悠飘落在脚边的其实并不能看出痕迹的破碎枝叶，愣了愣，苍红色眸子掠过自己也未曾觉察的暴戾。

　　像是某个本来就不应该出现的噩梦。

　　他觉得他也许应该去想起什么，那或许该和那一抹温暖的茶色有关，和那个被唤作夏目贵志的名字有关，又或许该和那刺眼的令人厌恶的鲜红有关。

　　而这个时候，他也觉得，自己确实是忘记了。

　　忘记了什么呢。

　　他觉得自己大概真的需要想起什么了。

　　他想。

　　在那被沉沉撩包围香而更显得如镜花水月般飘渺如幻的典雅和室中，他恍然出声。

　　七濑，你听说过一个名字么。

　　年长的妇人坐在那一室书卷里，伸手扶过镜架，看过来的眼神有惊讶也有一种参透世事的无奈。

　　少主想要问什么？

　　一个名字罢了。

　　那间盛放着家族积累百年的资料的书房常年人际罕至，寂静空洞，连最微小的呼吸之声都清晰可闻。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难得染上了从来就不可能属于他的波动和在意，以及某种无法抑制的急切。

　　那个名字，叫做，夏目贵志。

　　还有，伴随着，在空气里慢慢弥漫开，稍微颤动的呼吸。

　　七濑的话，说不定会听说过哟。

　　他想。并且弯了弯唇。

　　他期盼着，也想要，某个确切存在的答案。

　　年长妇人面色始终平静，但在那个名字被唤出声，还是不可控制的变了神色。

　　少主还是在意着么。

　　他看着那向来被自己视为长辈的妇人镜片下的眸子闪过一丝复杂，和耳边回荡着那带着淡淡悲哀的感叹。

　　还是没办法忘掉么。那件事，那个少年，夏目贵志。

　　眼前画面如同波澜起伏的水月镜像徘徊开，仿若混沌中旖旎洇开的尘嚣气息，声音被拉长变得遥远而更加虚幻。

　　一切仿佛骤然归于寂寥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