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三章 命理由天不由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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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四合，淡月笼沙，寥落的星子坠在天边，朦胧静谧，安逸美好。偏偏春日寒风不解情意，呼啸招摇地穿过森森殿宇，平添骇人诡异。
错落有致的殿宇笼在蚀人的黑暗之中，像是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伺机吞食一切。只御书房中烛光摇曳，如飘摇在大海中的一叶扁舟，岌岌可危，偏又顽强屹立。
天和单手支着下颌，凌厉的眉毛微微蹙着，一向犀利的眉宇间浮着难得一见的迷茫，给人一种脆弱的错觉。
一字排开跪在青石地砖上的黑衣影卫却不做此想，他们具垂着头，额角隐隐有汗，内心亦忐忑异常。
死并不可怕，让人难熬的是这等待死亡的过程。
似是弹指一挥间，又似是过了许久，天和才重新把目光聚焦回面前坐在自己面前的小女娃身上。小女娃一两岁的模样，有着不符合年龄的乖巧，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子上，不吵也不闹。细细思来，从进御书房到现在她一直一声不吭。只有那起伏的胸膛，证明她并非玩偶，而是活生生的人。那明显比同龄孩子瘦小的身子裹在黑色的斗篷里，露在外面的小脸却白皙细腻，带着婴孩该有的光泽，一双大眼睛更是泛着湖水的幽绿，在烛火的映衬下，澄澈眩目，只是细看之下会发现，那一抹幽绿犹如一滩死水，没有丝毫灵动之感。
天和把到嘴边的叹息押回胸腔，挥了挥手，道：“去吧。”
影卫俯在地砖上的身子又矮了几分，齐齐应是。一名影卫起身上前抱起紫檀桌上的小女娃，和其他人等鱼贯而出。贴着御书房的墙根疾行了几步，便一跃飞上屋脊，不一会儿就融入黑夜不见了踪影。
这时，墙角阴影里走出一个同样身穿黑衣的身影，黑衣人的脸隐在暗处，只看得见一双熠熠发光的眸子，那双眸子掠过御书房窗户上的剪影，稍作停顿，转身贴着墙壁在宫殿的小道里转了几个弯也消失不见了。
在这注定不平静的夜晚，远在千里之外的骆一尘轻手轻脚的翻身下床。
屋子里没点灯，如水的月光透过窗子洒在床前，屋里的一切清晰可变。
美依摸索着坐起身，掩着唇角打了个哈欠，含糊着开口：“要走了么？我给你下碗面，虽是春天，早上也冷的紧，吃点热乎的东西到底好些。”
骆一尘转身按住美依欲起的身子，劝道：“你别起来了，既知早上天凉，就好生在被子里捂着，免得身子又不舒服。我吃点粗面饼就好，村子离镇上远，现在赶路也好早点回来。”
美依拿起床边的薄袄披在身上，道：“我穿厚点没事。倒是你，今天一天就指着这一顿热饭了，要是再不吃好一点，怎么熬得住。”
骆一尘拉了拉棉袍子的衣袖，无奈道：“王大哥和大牛他们已经在村头等我了，我回来你给我做好吃的也是一样的。你再眯一会吧。”
美依也知道不好让别人多等，只好退一步，嘱咐道：“那你到了镇上自己买碗面吃，别舍不得，身子重要。”
“知道了知道了。”骆一尘点头应着，抬手拿起桌上前一晚就准备好的小包袱，继续道：“那我走了。”
美依点头：“恩，路上小心。”
骆一尘俊朗的眉眼在月光下显得脱尘绝俗，含笑的眼睛更是温柔如水。美依看得有点发怔，直到脚步声渐渐远去，才垂下头羞涩的一笑。
这一笑犹如破晓的阳光，璀璨夺目；又如待放的花苞，内敛芬芳。
美依向后靠着床头，侧耳倾听窗外呼呼作响的风声，心中难得的平静安稳。
离骆一尘和紫烟在厨房争辩已经过了好几日了，那日之后，骆一尘每夜辗转反侧，思索着养家糊口发家致富的法子。可骆一尘不管经历了多少坎坷挫折生离死别，也改变不了他是书生的本质。除了吟诗作画写文章，他怎么也想不出自己还能把什么做到好得可以拿出来赚银子，思来想去，只有发扬书生本质，替人写写家书对联，外带花些山水写意水墨画。正好今天学堂沐休，骆一尘和美依一商量，就决定去镇上踩踩点，看看市场。
美依心里清楚，骆一尘这次去镇上，多半会无功而返，可碰壁有碰壁的好处，也许只有失败了才能更加找准自己的位置方向，明白今后要朝哪里去努力，才能更好地处理生活中的问题。
就像紫烟背着家里上山采药，美依心里比骆一尘更不愿意紫烟如此，可再不愿意，她也清楚，要想从根本上解决这件事，不是绣花禁足就可以解决的。家里的日子实在是捉襟见肘，别说三餐富裕，就是三餐饱腹都尚有距离。美依不是没有过过苦日子，也不是不能过苦日子，只是在自己经历了那么多之后，打从心里不愿意再让女儿步自己的后尘。更何况她心里明白，女儿在自己身边的日子长久不了，她不想紫烟日后回想起来，全是苦涩艰难，辛劳困苦。
有些事再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那就顺其自然；有些事可以通过自己的双手去获得，那就倾尽全力。
想到紫烟，美依不觉有点失笑。这几天她对紫烟看得比较紧，每天绣花抚琴练字连番轰炸，致使小大人紫烟见到她就装傻卖萌，咬着小手指，笑的傻兮兮。
思及此，美依又觉得辛酸，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说的就是这样吧。如果紫烟投胎在别人家，也不至于这么小就要为家里的生计操心奔波。一定是平安喜乐无忧无虑的过着童年，等及笄之后嫁到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从此与丈夫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以后相夫教子幸福喜乐。哪像现在这般，不仅食不果腹，还要支撑门户，撑起整个家。
美依越想内心越觉愧疚，不能给紫烟优渥的生活，甚至不能让她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生活。美依明白，现在的她和骆一尘就像拿着梨子硬要塞给一心想要苹果的紫烟，谁也没有错，可到底是谁心里也不舒坦。
寂静的院子又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就传来锅碗瓢盆的碰撞声。美依知道是张子修起床开始做早饭了。对于这个倒在自家门口的孩子，美依总觉得熟悉，可偏生想不出在哪里见过。幸好这孩子给家里带来的是欢声笑语，尽管他不怎么善言辞，可和他在一起的紫烟，总是格外开朗。
在美依跳跃杂乱的思绪里，窗外的天穹渐渐泛白，村里的鸡鸣狗吠此起彼伏，美依无声的笑了笑，掀被下床，开始又一个充满希望的早晨。
等紫烟爬起来的时候，火红的太阳已经越过地平线，周围的云彩被照得红彤彤金灿灿的，色彩绚烂，朝气蓬勃。
只是紫烟豪迈的气魄在看到屋檐下打着络子的美依时，变得非常低迷。紫烟怎么也没有想到，美依是来真的，说学绣花，就实打实的认真严肃的教她画花样子以及绣花的针法。
作为新时代的潮流女性，紫烟对绣花这样古老的技法，打心底里抵触。可她也知道，美依不像骆一尘，不是撒娇讨好就可以蒙混过关的。美依从来都是说一不二，这不是说骆一尘不守信用。骆一尘当然也是一言九鼎的人，只是对于骆一尘的要求，紫烟做到百分之八十，剩下的撒个娇卖个萌，骆一尘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井美依就不同了，同样一件事，紫烟只有做的比要求的好，美依才会放过她。
美依对于女儿怕自己敬畏自己这件事也是看在眼里的，可她更深知，玉不琢不成器的道理，骆一尘已经扮演了红脸，她也不得不接下白脸的角色。可是，看到女儿鼓着腮帮子，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美依又不自觉的心软。开口时也就满含了怜惜：“快去吃饭吧，你子修哥煮的梗米粥，还有野菜饼。”
“娘，外面还有点凉，你还是进屋子里躺一会吧，免得寒气侵体，又该咳嗽了。”紫烟走到美依身边，蹲下身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
紫烟的手小小的胖乎乎的，却是柔软温暖的。这份温暖直流进美依的心房，“和你爹一样啰嗦。娘心里有数，你就别瞎操心了。快去吃饭，还温在锅里。吃完饭继续绣昨天的帕子，那只小鸭子今天怎么也得绣出来。”
紫烟的小肩膀瞬间垮了下去，耸拉着眉毛嘟囔道：“我是小孩子，不知道什么是小鸭子，也拿不稳绣花针。我只是两岁的小孩子，真的只知道吃饭和睡觉。”
美依觉得好气又好笑，面上却不露半点，板着一张脸道：“独自跑到山上去的时候，怎么不记得自己还是小孩子啊？小小年纪就学会半途而废，以后还怎么得了？！”
那还不让我上山，这也是半途而废啊！紫烟在心里辩解，有气无力地答道：“噢，知道啦。”
美依看着紫烟瘦瘦小小的身子，摇头叹息。
日子怎么过得如此不顺人心？为什么总是这般差强人意？这个问题美依问了自己很多年，可依旧得不到答案。起初她以为是自己太贪心不懂知足，后来觉得是自己太软弱不懂抗争，再后来便觉得是自己不够努力，现在只剩下认命。
命理天注定，由不得不信。
厨房里吃着早餐的紫烟可不这么觉得，她正想着改变眼前这种日子的办法。她不是天性操劳的人，她更喜欢米虫的生活，喜欢睡醒吃，吃完潇洒的生活。现在实现不了，总不能等老了也实现不了，更何况她上有双亲，更不能不知上进。
“哎。”紫烟叹息着放下手中的野菜饼。不知道自己21世纪的父母怎么样了？想起梦中苍老伛偻的身影，伤心欲绝的面庞，紫烟伏在桌子上无声啜泣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三章 命理由天不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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