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二章 养家糊口不容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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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烟这才垂下脑袋，不情不愿地一步一步挪到厨房门口，倚着门框，再不动了。
骆一尘专注于手里的野菜，头也不抬地质问道：“我不是让你呆在家里那也不许去吗！你这是连敷衍都懒得做了？”
紫烟原本想呛回去，可话到了嘴边，又改口道：“娘让我把络子送到王婶家。”
骆一尘点点头，把刀放下，弯下腰去点火。
“我来吧。”紫烟挽起衣袖，低着头把骆一尘的手臂隔开，坐在小凳上开始撇柴禾。
骆一尘看着紫烟头顶的发璇，摇头失笑。女儿的奇特过人之处，他是一早就知道的，可直到今天还是不习惯。明明就是一个小奶娃，应该躺在家里吃饱了睡，睡醒了吃，如果他有这个能力。可偏偏不是这样，这个本该无忧无虑只专心吃喝的小奶娃，日渐成为这个家的顶梁柱，也许他该自豪，该得意，毕竟这样懂事听话的孩子，真是世间少有。但他就是觉得挫败，觉得颓丧，像是这辈子注定一事无成，注定给不了自己心爱的人舒适安逸的日子。
骆一尘把手里的野菜一根根摆齐，不经意地问道：“你屋里的药典哪来的？”
“何爷爷给我的。娘的药钱已经赊了很多了......”紫烟拿着手里的柴禾在地上画着圆圈，不规则的，乱七八糟的叠在一起，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家里的米面早就见底了，骆一尘为此着急上火的嘴角起了很多泡，可尽管如此，他也没有解决之道。倒是美依，每天打络子，绣帕子，堪堪算是没让家里吃不上饭。
紫烟看着心里着急，药典早已经被她记了大半，她很想上山一试身手。可骆一尘和美依的态度很坚决，不容置喙。她深知，解决不了他们俩，她就只能一直做个深闺淑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练字绣花抚琴，直到及笄嫁人，才能过另一番生活。
骆一尘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都怪我没本事，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就算开了个私塾，一样还是不能养家糊口。着实窝囊。”
“爹，您别这么说，不能养家糊口是因为您是君子，总想着谁家日子都不好过，毕竟都是帮过咱们家的恩人。只是，爹，只有自己拥有溪流河水的时候，才有能力分给别人一杯水，要是你只有一杯水，再分给别人一点，那么最后谁都得渴死。咱们家的学堂已经贴的够多了，自己都没米下锅，食不果腹着呢，有什么资本充好人？您看人家杜甫，那多有才华，多有理想抱负一人？说什么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可他自己呢？连个茅草庐都没有！所以啊，只有自己过好了，才能让更多的人过好。”
骆一尘张了张嘴，半晌儿，才问道：“谁是杜甫？”
紫烟吐了吐舌头，含糊不清道：“杜甫啊，就是您有本杂书野史上提过的一个诗人，老有才了。”
骆一尘皱着眉头，严肃道：“和你说过多少遍，那些乱七八糟的书少看！”
紫烟满口答应着，心下嘀咕，她这个爹怎么老是关注一些不是重点的重点啊。
骆一尘笨拙地切着手中的野菜，道：“过几天开始和你娘学琴，字也要继续练。”
紫烟皱了皱眉，骆一尘这个死脑筋，不摊开来说，永远达不到她想要的结果。狠了狠心，她豁出去道：“爹，今天晚上还是野菜和没几粒米的稀粥吗？娘的病刚有一些起色，咱们是不是该吃点好的补一补？而且，子修哥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老是吃这些，该长不高了。”
骆一尘不好意思的咳了两声，局促道：“等过两天收了束修就改善伙食。”
紫烟把手里的木棍扔进灶里，拍了拍手站起来，道：“爹，虽说古有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一说，但如果连肚子都填不饱，连生存都维持不了，还有什么资格谈精神追求，精神享受？所有一切的梦想都是建立在‘活着’这个基础之上的，活着就得吃饭穿衣睡觉。我知道您觉得自个儿是个做学问的，种田做生意的事你根本不看在眼里，可咱们家现在的情况您心里该清楚。娘身子不好，光一副药就要花好些银子，药钱已经欠了很多了，明天的药有没有还得看何爷爷的心情。咱们家这段时间，除了野菜就是野菜，当然偶尔还有稀粥。”紫烟摇头笑了笑，继续道：“要是野菜没有了，咱们家是不是就该饿肚子了？爹，您看看这个社会，吃饱穿暖才是正道，只要有钱，谁会在乎钱是哪来的？”
骆一尘把手里的刀往菜板上一扔，手指颤抖地指着紫烟，说不出一句话。
他早已不是当年高傲狷狂的书生了，自然不会以为读书人就该专心学问，不闻窗外事。他比谁都想挣钱养家，让自己在乎心爱的人吃香的喝辣的，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可万事哪有那么容易？他们一家逃亡在外，买地是不成的。租地他也想过，可这个乱世，苛捐杂税那么多，算来算去实在不是一个划算的买卖。做生意他也想过，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抛头露面总有败露的一天。
思来想去，到底没有一个两全的法子。
看着不说话的骆一尘，紫烟继续道：“爹，跟您说实话吧，我看药典，就是为了上山采药，然后卖钱补贴家用。您不愿意干别的，没关系，我来养家就好。”
骆一尘伸手抚着额头，只觉得喉头哽咽，鼻子发酸。看他多无能，连养家的事都得靠自己两岁的女儿！他突然想起好友当年的话，自古美人配英雄，知道为什么吗？因为美人只有在英雄身边才能常开不败，要是搁普通人手里，拿什么供养美人？
是啊，当年他不信邪。一心要把美人采撷回家，结果，哈哈，结果......
骆一尘抚额大笑，笑的眼角都湿润了。
紫烟懊丧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她以前就是这样，明明自己心里不是这个意思，可是一说出来，总是容易让人误会成另一种。
她本来很想和骆一尘慢慢沟通，把问题一点一点来解决，可不知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爹......”紫烟刚开口叫了一句，骆一尘就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话。
骆一尘疲累道：“小烟说得对，爹确实......确实......”
紫烟打断道：“爹，您别这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自己是家里的一份子，总得做点什么。你们都在为这个家努力，我不可能一天就在家躺着。爹......别把我当两岁的孩子看。”波亚公主事件之前，紫烟觉得好好享受童年，无忧无虑玩耍是无可厚非的事。重来一次，她本来就想好好享受生活，把以前错过的美好都一一重新体验。可是在那之后，她清楚的看见每个人对她付出，但凡是个有血有肉有良心的然，就不可能再继续心安理得的去享受，像是原本就该如此的那样。
思及此，紫烟觉得苦涩。到底不是自己的，怎么都不能问心无愧的享受。
骆一尘神色古怪，许久，无奈道：“可你本来就是两岁的孩子。”
紫烟张口结舌，最后也是无奈的摇摇头，笑了起来。所有的问题又回归与此，她到底不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所以才有诸多问题和苦恼，才注定如此吧。
“我都快饿死了，你们俩却在这闲聊。”美依扶着门框，轻笑道：“我来做饭吧。”她走过去拿走骆一尘手里的刀，转头对紫烟道：“明天开始和我学绣花。”
紫烟鼓了鼓腮帮子，默然地坐回凳子上去继续烧火。看来上山这件事，还得以后慢慢渗透。
骆一尘把刀拿回来，柔和地笑了笑：“你去休息吧，饭一会儿就好。”
美依点点头，伸手握住骆一尘的手，厚实干燥，让人心安。她知道这几天他总是认真看紫烟练的字，把紫烟关于草药的笔记细细研读，生活了这么多年，她当然明白他的心思，也明白他为这个家付出的心血。
有夫如此，妇复何求。
骆一尘伸手理了理美依鬓边的碎发，耳语道：“我知道。”我知道咱们女儿是心疼咱们，知道女儿懂事贴心，这些我都知道。
两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世间的爱情就是如此纷繁多姿，大抵是因为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缘故。
就像美依和波亚，最终都是跟了平凡之人，可一对在生活里不懂珍惜，互生怨念，相互仇视。另一对却是相惜相伴，互敬互爱，在岁月里绵长温润。
美依垂颈，面容温婉平静。内心温暖舒适，眼前的雾霾散去，光明像是触手可及。
好的有希望的日子人们总是期望一直如此，不要再起波澜。可人生就像大海中的一叶扁舟，总会随着波浪上下起伏，如果平平顺顺，大概也就到头了。
但，紫烟仍旧在心底祈祷，这样的日子一直下去吧。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二章 养家糊口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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