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之慕旦》哑色

10、第十章

　　祭典最热闹的那条街，在帝都北侧。
　　马车上，齐诗宁弯着眉眼瞧他：“阿鸢，你可有心上人？”她说得俏皮，眼里却灌着汪汪春水，恨不得将成鸢所有秘辛都挖出来。
　　“有，”成鸢笑回去，“所以你没机会了。”
　　“骗人！我从没见过，是哪家的姑娘？”
　　成鸢但笑不语，转眸望向窗外。
　　纱帘轻扬，车水马龙，心绪便随车轮辘辘转动，绕成一颗结，不知何时才能解开。
　　记得年前，寒雪飞舞，腊梅未绽。叶华暂住将军府，从成将军那学来一套招式，名唤游龙戏珠。
　　他得空便在院中练习，成鸢旁观，只道游龙戏珠是道菜名，用大虾和鱼丸做成，好吃得很，换做武术却没了韵味，扰人食欲。
　　叶华练成后，又叫成鸢看了一遍。成鸢见他招招刚劲，一点都不像游龙，虽是鸡蛋里挑骨头，也要找找叶华的茬，于是笑道：“叶华兄，若你真是一条龙，这么用力地扭，大概会折了老腰。”
　　叶华却背起手，望着雪中的脚印，垂眸道：“你看这印子，倒真能连成一条龙。”他眸光一闪，又落在成鸢身上，“龙盘绕在这，护着中央一片雪白，若不用力，怎能护得它周全？”
　　“是么？”成鸢凑近了观察，雪地里当真有一条蜿蜒成圈的脚印，像极了龙身。
　　“成鸢，”叶华忽然轻抚他的下颌，让他望向那片雪白，复又收回手，在雪中点了一下，“知道圈里是什么吗？”
　　“游龙戏珠，当然是珠子！”成鸢脱口而出，顿了片刻，又道，“如果是条母龙，那便是她下的龙珠，如果是条公龙，那便是他抢来的龙珠！”
　　叶华失笑：“还有这等说法……”
　　他面上的笑意一闪而过，吐纳之间，眼前飘起白雾，叫人看不真切。
　　良久，他沉了沉气，柔和的嗓音如融化冬雪的第一缕阳光。
　　他说：“成鸢，于我，这圈中便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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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鸢回神时，马车已到北街。
　　大红灯笼高悬于市，街边除了美食，便是珠光宝气的什物，和各类游园会上常见的游戏摊子。夜晚未至，街上已是人山人海，孩童的笑声不绝于耳。
　　齐诗宁拉着他走到首饰摊前，将一串珠帘挂在他鬓边，雪白的珍珠更衬肌肤晶莹，惹来摊铺老板一声赞叹：“姑娘倾国倾城啊！”
　　“当然喽！”被夸的人明明是成鸢，齐诗宁却心花怒放，乐得合不拢嘴，“我家鸢鸢是天下第一美人！就算仙女见了，也要愧他三分！”
　　“鸢……”摊铺老板一愣，茅塞顿开，拍手便叫，“成少爷啊！我说秋日祭典怎能不见您的身影，您可是最能玩闹的！嘿，您瞧，那边还专门搭了戏台子，大伙说您若不来，便请卖绢丝的叶公子去喊一声，大伙都想听听，那惹太后垂怜的贵妃醉酒是个什么模样？”
　　成鸢猛然抬头：“西街的绢丝铺子也来摆摊了吗？”
　　“是啊，就在我斜对面！”
　　成鸢顺着老板所指望去，却只见摊子不见人。
　　齐诗宁听说成鸢要唱贵妃醉酒，立即兴奋起来，瞧他一身素衣，转念便要为他买件红袍披上。
　　成鸢的视线紧紧系在绢丝摊子上，口中念着“宁儿自便”，脚步已不能自已，仿佛被牵了魂，心跳如擂鼓，脑中努力拼凑向叶华道歉的话。
　　不知为何，他从头到尾都认为自己无错，却在此刻放弃倔强，只盼能与叶华和好，即使不能同游祭典，随意聊上几句也好。
　　终于，他看见叶华的挺拔的身影立在面具摊前，还是那身月白长衣，黑发如同生于雪中的墨莲，寂静沉稳，却带着脱俗的灵气。
　　只差几步之遥，便能拍拍叶华的肩膀，打声招呼，再道歉，还是先道歉，再问好？成鸢忽然有些纠结，可惜未留足思考的时间，便被女子轻盈的笑声惊醒。
　　恍然望去，樱色长裙翩然摆动，一名相貌清丽的女子站在叶华身边，眼中流出尽是柔美之色。
　　她拿了两只面具，在叶华面上比较，似是在替他挑选。
　　成鸢只觉心中一抽，浑身僵硬，连呼吸也被堵了去。
　　他以为叶华独自一人，坐在街边失意得很。他以为，眼前定不会是这样一番情景，自己深陷两日前的矛盾，对方却已然找了别人快活。
　　可眼前，便是这样一番情景，女子粉黛照人，是张尚书家的瑾兰，倾慕于叶华的女子。
　　“哎，小心！”
　　成鸢还未回神，突然被人撞倒，鬓上珠帘掉落，叮咚作响。
　　“你怎么站在路中间发呆啊？”扛着木箱的伙计急忙道歉，放下木箱跑来扶他，“哎，撞疼了吗？对不起，太对不起了！”
　　“……”成鸢的心如闷进酒壶，被酒水刺得又麻又疼，余光瞥见叶华回眸，浑身一颤，还未站稳便飞快掉头。
　　“成鸢！”叶华果然一眼将他认出，追来便捉住他的手臂，“刚才怎么了，摔倒了吗？”
　　“管我作甚？！”成鸢试图甩开他，却是徒劳。
　　“成鸢，你不在家养伤，跑哪去了？知道这两日我找你有多辛苦吗？”叶华双眉紧蹙，语气中有几分责备。
　　“我没让你找！”成鸢气得浑身发抖，双臂被叶华牢牢抓着，却不肯放弃挣扎。忽而记起游龙戏珠，眸中流光暗转。好一个“戏”字，那圈中的确是他，可惜他会错了意，龙要戏他，却不是要护他周全！
　　叶华见他红了眼眶，自知手上力道过大，可稍微松些又怕他逃走，只得将手移到他肩上，用力按着：“若你在为两日前的事生气，我道歉就是，为何非要对我这般逃避？”
　　“叶华？”
　　瑾兰好奇地探出头来，瞧见貌如琼玉的粉面花旦，眼底掠过一惊：“这位便是将军府的成公子吧，小女不常出门，却对千古绝唱的名号有所耳闻，如今亲眼看见，真真是艳倾天下的俊美人物！”
　　成鸢听了，嘴角却滑出一抹冷笑，眼中妒意难掩，言语更是轻浮：“瑾兰小姐，你同叶华拜堂时，千万别忘了我的喜酒！那牵红线的，可不止你家媒人，还有我成鸢，费了半日口舌才让他动容。”
　　成鸢死死盯着叶华，眸中难掩狠厉之色：“你当知道，这冰山脸多么坚固，他可以面不改色地伤人心肺，而且无论丢了什么都不会难过，里外是根木头，包容这么个人，实在难得很！”
　　瑾兰似是只听到“拜堂”和“喜酒”，便红了脸不知如何回应。
　　叶华的眉头却拧得更紧，错愕之词还未出口，双手已被成鸢狠狠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