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嗥[剑网三]》川上羽

13、唯亡国不可复存，死者不可复生（上）

　　影哥哥、烟姐姐：

　　我跟着姑姑一切都好，不知你们近况如何？姑姑说唐门个个皮脆血薄，你们同人争斗时千万要小心啊。
　　姑姑近来有心去蜀中一游，可惜唐家堡不太欢迎外人，她一时还没法打开门道，我们再会的约定也得推迟了。不过江湖这么大，说不定就在哪儿碰上了呢？到时我一定会变成姑姑那样又高又苗条的大美人，可不许再喊我小东西啦。

　　——青羊的信，十岁

　　回函：
　　唐家堡无此二人。

　　……

　　尽管影大人一时心血来潮给我提供了额外情报，但我出于对丐帮的本能戒备（大人恐吓小孩时总说“小心狼来吃了你”，姑姑对我说的却是“小心丐哥来揍你”）而没有亲自前往雁南舵查探，转而将这一决定浩气盟未来走向的光荣使命交给了毛毛。

　　是的，完全可以这样说：如果这件事从未发生，孟繁星将会是谢渊当之无愧的继承人，毛毛在他面前……真的只能算个毛毛。要知道，当时孟师兄协助他师父将盟中大小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不光是谢盟主本人，就连其他七星之人也对其青睐有加，而天璇是唯一的例外。

　　我觉得影对孟繁星有点儿偏见，这人虽说心理素质不过硬，但人家毕竟是谢盟主一手教出的仁侠之辈，杀了自己师弟落点心理阴影也正常。更何况，他如今不是已经振作起来了么？

　　“不过这也难怪，若是换作影大人的话，大约砍了亲兄弟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吧。”

　　当我酸溜溜地朝他抛出这句话时，影冷漠的假脸上顿时渗出一股惊人的杀气，就连句尾万年不变的句号都一瞬改成了感叹号：“闭嘴！”

　　好吧，我闭嘴。你弟弟还好端端活在恶人谷扮女装呢，那么激动干嘛。

　　毛毛这孩子还真有两把刷子，次日一大早就赶到天璇坛给我捎了条重量级消息：

　　雁南舵舵主近日突发怪疾神志不清，现在舵中掌权的副舵主姓陶，是毛毛大师兄孟繁星的大舅子，还是个妹控。此人最近和影大人一样行迹成谜，动不动就玩失踪，讲起话来前言不搭后语，有时候还会找个犄角旮旯放天嚎哭一场……

　　可疑。

　　太尼玛可疑了。

　　我从没见过这么标准的可疑人物。

　　但所有人都对这位妹控哥的可疑举动表示了理解，因为他刚遭受过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他唯一的亲妹妹，孟繁星的新婚妻子，上个月突然把自己挂到树上打秋千了。

　　“不是吧，你大师兄还真死情缘……情缘死了？！！”
　　这条消息实在太过惊悚，以至于我手一抖把没啃完的鸡腿扔到了墙上。

　　毛毛沉痛地点点头，然后向我揭示了一条更为惊悚的八卦：
　　这位陶姑娘与孟繁星成婚之前另有情缘，正是死于孟繁星手下的炮灰沈凝云！

　　所以说，当年那桩被我视作兄弟情深的悲怆往事，其实是这么一段惨绝人寰的三角恋：

　　孟繁星喜欢陶妹子+沈凝云也喜欢陶妹子+陶妹子喜欢的是沈凝云
　　= 陶妹子和沈凝云情定三生，孟繁星注孤生。

　　孟繁星去恶人谷卧底+沈凝云被恶人谷抓住了
　　= 孟繁星亲手把沈凝云干掉了。

　　陶妹子死情缘了→孟繁星回老家向陶妹子求婚了 →陶妹子和孟繁星在一起了 →陶妹子自尽，孟繁星依旧注孤生。

　　好一段荡气回肠的三角恋，一塌塌俩角，如今只剩孟繁星光杆一个了。照这个狗血调调，接下来是不是还要告诉我陶妹子嫁给孟星魂……繁星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自挂东南枝，让孟繁星为他当年的手贱后悔终生？

　　那很好，她做到了。

　　“你大师兄也真不容易，死情缘死这么透都不休假疗养……哪像我，刚死就告别师门踏上失恋旅行了。”
　　我边说边一溜小跑把鸡腿捡了回来，掏出帕子小心翼翼地抹去灰尘。
　　“不过这段故事狗血归狗血，和孟繁星难成大器又有什么关系？影大人故意让我探听你大师兄的私生活，究竟打什么主意……”

　　“我不知道啊。”毛毛同样一脸茫然，“还有情缘是什么？”

　　“情缘吗？鸡肉味，嘎嘣脆，可好吃了。”
　　我张嘴撕下一大块鸡腿肉，毫无责任心地随口答道。
　　“不管怎么说，我总觉得这事儿透着点邪门，虽然我也说不出哪里邪门……要不这样吧毛毛，咱们轮番去雁南舵蹲点盯梢，看看那个谁，就是你大师兄他大舅子，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说实话，我觉得这货十有八九就是传说中的恶人内应了，有表面现象（形迹可疑）更有深层动机（妹妹嫁给谢渊徒弟后自挂东南枝），反派设定都备齐了。影大人之所以不向我道破，估计只是缺乏确凿证据而已。

　　“轮番……这不行，万一再遇上上回那样的恶人怎么办？百里姐姐，咱们还是一块儿去吧。”

　　我嚼着满嘴鸡肉一口回绝：“菇岚瓜铝，无一屋撸！”

　　“……姐姐你说什么？”

　　“孤男寡女，不宜独处。”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我可不想再招月姑娘误会了。

　　……

　　身为浩气盟盟主的亲传徒儿，穆玄英不可谓不敬业。此后整整三天，他也不管什么轮班不轮班，一得空就往雁南舵跑，还随身携带清水大饼，往草丛里一蹲就是老半天，连谢渊都找不见他人。

　　第一天，平安无事。
　　第二天，无事平安。
　　第三天，出事。

　　也合该我赶上这档子破事，当时我正和往常一样大摇大摆地钻进影大人办公室翻看资料，也好借机确认姑姑给我讲过的那些基三故事。至于我们当中是不是真出了一个叛徒、这叛徒与雁南舵和孟繁星有何关联，老实说跟我关系不大，我也不太关心。和热心的毛毛不同，我偶尔兴致来了才去雁南舵看上一眼，没兴趣的时候根本懒得出门，就等小伙伴向我汇报战果了。

　　这很正常，我早就说过自己阵营观公允，此次下山归根结底不过是趟失恋旅行，谁说要为浩气盟卖命了？

　　本着这番中立理念，三日来我始终雷打不动地以各种姿势消极怠工，影也遵照赌约对我的妄为视而不见。这几日我同样过得很惬意，正可谓是草长莺飞二月天，蓝田日暖玉生烟，天璇坛的岁月很静好，落雁峰的世界很和平，直到影那位抢劫犯似的黑衣部下提着个布包走进门来，抖开包袱将其中的物事呈到桌前。

　　“这是今日正隐堂在龙隐山脚下发现的，此去离七秀弟子居住的霓裳小筑不远，只怕……”

　　那是一堆被扯烂的凌乱衣衫，上头零星洒着几点刺目的血迹。

　　我认得它。
　　它的主人前几日刚挨过孟繁星一通猛训，我还以为她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

　　——【人之初、性本善，哪有人生来就乐意做恶人的？人死不能复生，你们连个向善的机会都不给人家，未免太武断了！】

　　“……小奶秀？”
　　我不自觉地吐出了那个少女的名……对不起，她的名字是冰儿。

　　那个烹饪满级、变着花样给我烧鸡吃的外观休闲党，那个与我相约一同捡鸟毛的快嘴姑娘，那个宁可遭人误解也想对恶人施以援手的圣母二傻子。我早已把她看作了自己未来的绑定奶，却一直没找着机会带她去巡山。

　　现在，我们终于找到她了。

　　影始终未朝呆若木鸡的我看上半眼，只翻动着那堆衣衫冷冷问了一声：“可有线索？”

　　“在这里。”
　　黑衣人从衣襟中掏出个小本，毕恭毕敬地双手递上。
　　“从内容上来看，应该是这名失踪少女——摇光坛正义堂弟子，冰儿的日记。根据冰儿自己的记载，她曾经藏匿过一名在藏剑兵器遭劫一事中受伤的夺剑贼人，并试图以言语对他进行感化。谁知……”

　　“哼。与虎谋皮，何以活之？”
　　影不动声色地耸了耸肩，又向那黑衣人吩咐道：
　　“此事且不声张，尤其要瞒住摇光坛，免得打草惊蛇。藏剑兵器遭劫一事疑点颇多，如何处置你应当心中有数。”

　　“属下会同藏剑的人交涉，再仔细搜查一遍贼人的尸体，说不定便能发现他们与内应勾结的线索。”

　　“不错。”
　　影微一颔首，似乎甚是赞许。
　　“藏剑只凭贼人所用刀剑就一口认定是霸刀从中作梗，我看却是最肤浅不过的栽赃嫁祸之举。只怕其中还有恶人谷的影子……”

　　我没那个耐心听他说完了，把衣服一披就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跑去。

　　影蓦地一怔，略带讥诮的低笑声随即从我脑后传来：
　　“怎么，你不是不关心浩气之事吗？”

　　“我的确不关心。”
　　我定住脚跟，一手扶上门框以克制身体的颤抖，背对着他咬紧牙关。
　　“但是有人在我眼前死了，我认识的人。影大人，你知道‘死’是什么意思吗？”

　　“盟谷相争，死伤何止千百。不过一无知女子，何必为其自乱阵脚。”
　　他的声音平稳而温和——依旧是那种剥离了一切情感、令人不寒而栗的温和。
　　“看多了，你就会习惯的。”

　　而我几乎立刻就作出了回答：

　　“不，我不习惯。永远不会。”

　　我知道，一个习惯死亡的人是强大的、甚至是不可征服的，一如王遗风和谢渊，还有我眼前这个面如铁石心如坚冰的男人。但我无法成为那种人，无法对近在咫尺的死亡视而不见，而这恰恰是我从眼前这个男人身上学到的。

　　可惜他本人似乎忘得很干净。

　　我对生死的敬畏之所以没有因唐影的颠覆性转变而坍塌，除去童年经历烙下的巨大伤痕之外，大概还得归功于姑姑十年如一日的谆谆教诲：

　　“尽管这个江湖几乎与我所知的游戏世界一模一样，但归根到底还是不同的。所以阿羊，你不能全盘接受我的观念。

　　“在这里，副本不能重置，日常不能无限刷，经历过的剧情无法重演，重伤的玩家不能回营地复活，死去的NPC也不会再刷新。在这个世界，人的生命只有一次，用不上战复，也没有凤凰。”

　　只有一次的东西，永远都是最可贵的，也永远都值得尊重。

　　永远。

---

作者有话要说：
所谓致力于传播剑网三正能量……XD
如果说是站在影的视角上攻略青羊，那他肯定每一个选项都选错了【滚】……咳，不如说是故意选错的。
三角恋那段真是把我狗血CRY了，别瞪我，任务剧情就酱。老谢一看就不关心徒弟们的情感生活，你说叶烦私个奔老王还出来护航呢【滚！】老谢和军师估计当年都在策划007大计，结果徒弟们三着三着就只剩一个角了……
PS：内奸这么明显，还需要我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