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嗥[剑网三]》川上羽

12、当年谁将渊负？牧童遥指王师傅（下）

　　上回影大人的故事说到哪儿来着？哦对，007王大锤……不是，孟繁星精神崩溃了。没错，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他杀了师弟，然后自己也歇菜了。

　　事情是这样的：孟繁星用师弟首级换取了王遗风的信任，自己却患上了严重的心理障碍，具体症状表现为白天精神恍惚，夜晚失眠梦魇，小师弟血淋淋的人头老在眼跟前晃个不停。最后他实在扛不住这种心理压力，又生怕自己一不留神露了马脚，干脆找个空子诈死逃出恶人谷，两手空空地回到浩气盟向谢渊请罪。

　　谢渊当然不好怪他，好端端一个小徒弟没了，大徒弟还被整成了精神衰弱，也挺不好过的。

　　怪谁呢？怪王遗风呗。

　　谁让他非要孟繁星交什么投名状，简直丧心病狂，一点面子不给。不是人啊不是人。

　　从王遗风的立场上来说，他其实也没做错什么：谷里这么多口人都是玩命玩大的，以后还得玩下去，不让你也沾点血，我怎么放心跟你一起玩命？

　　就这样，王遗风未费一兵一卒，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可能还是无心的），成功整得谢渊两个徒儿一死一萎靡，据说有很长一段时间浩气都没人想干007了。

　　高，实在是高。

　　谢渊倒了这场血霉也很郁闷——他跟王遗风不一样，纯粹草根出身，一没文化二没背景，三还没妹子，一把屎一把尿带大这两个徒弟，还没干出点成绩就给王师傅坑成狗。换谁谁能忍。
　　但他终究还是浩气盟的盟主，天塌下来都归他扛。别说是死了个徒弟，就算是亲儿子死了，他也必须把骨灰和着血咽下肚里，然后继续跟恶人谷死磕下去。

　　身在其位，必谋其政，就是这么个道理。

　　他同样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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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理说，故事讲到这里，差不多也可以告一段落了。

　　但有个人不同意。

　　之前也说了，沈凝云死得很坦荡、很安详，但基本毫无意义。他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师兄搭了一座誓约胜利之桥，结果师兄船到桥头又调头回了老家。若换作我是沈凝云，估计磕碎了牙也要啃穿棺材板找师兄理论。

　　而沈凝云的外甥女、师父管生没管养的亲骨肉沈轻霜和我不一样。打个简单点的比方吧，假如我是条吉娃娃，那她就是藏獒。

　　沈轻霜长到十余岁就不再与舅父同住，而是跟盟中七秀弟子一起搬进了一处名叫“霓裳小筑”的别院，隶属摇光坛所辖。燕秀小七曾到落雁城一游，同这个脾气乖僻的小丫头甚是投缘，当即破例收她做了弟子，传了她几手入门剑法。沈轻霜从此嗜武成痴，小小年纪就常找七秀姑娘们切磋比剑，好不快活。

　　直到她失去自己唯一的亲人。

　　孟繁星还算讲义气，前脚刚踏上浩气地界，后脚就上了霓裳小筑去探望沈家遗孤。当时沈轻霜年方十四，神色出奇冷静，问什么答什么，条理清楚逻辑严密，半点不见悲痛的痕迹。就在孟繁星暗叹此女真乃巾帼豪杰的当口，沈轻霜忽然顺手抄起针线篓里的小剪刀，二话不说就一剪子朝他大腿根部戳了过去。

　　孟繁星愣了足足三秒才反应过来：这是要断我子孙啊！

　　之后的展开就比较喜剧化了——孟繁星捂着□□满屋子乱蹦乱蹿，沈轻霜把住了房门一步不退，手里一把小剪刀扎得又快又狠，幸好当时居于霓裳小筑的摇光坛坛主月弄痕及时赶到，否则她真能把前途无量的谢渊首徒给废了。（不知为什么，影刻意强调了“谢渊首徒”四个字，而且毫不掩饰语气中的讥讽）

　　沈轻霜这么一闹，浩气盟自然是容不下她了。小丫头骨头还挺硬，直接撂下话来说谁求你们养着我了？什么浩气长存、武林公道，什么自在唯我、永不受苦，说得比唱得好听，还不就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你坑我来我坑你？我小舅就是让你们坑来坑去给坑死的，我看你们都他娘的不是东西。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拜拜了您哪！

　　时至今日，盟中对沈轻霜仍是褒贬不一，毁誉参半。对她心怀同情者，多是昔日与沈凝云交好之人；但她这般烈火性情，却是人人闻之皱眉，都说沈凝云何等君子如玉，怎么就有了她这样一个野马似的外甥女。

　　“这很正常。”我忍不住插嘴说道，“她是沈重云的女儿，又不是沈凝云生的，凭啥要跟舅舅一个德行啊？”

　　影有点不耐烦：“你还要不要听下去？”

　　“要啊，怎么不要？您说您说。”
　　我在818面前毫无矜持可言，立刻乖乖闭上了嘴。但转念一想，沈轻霜人都走了，这还有什么好八的？于是我立马又嘴贱问了一句：
　　“那沈轻霜最后怎么样了，影大人您知道吗？”

　　“死人才有‘最后’，活人没有。沈轻霜还没死。”
　　影冷淡地指出我的用词不当。
　　“她遇见了一个男人。”

　　“我擦，这么老套。”

　　“你听不听？”

　　“听，当然听！您说，您说。”

　　“虽然沈重云至死都在警告女儿不可坠入情网，沈轻霜还是与万花书圣颜真卿的一名门生相恋了。那男子名义上是书圣门下，却一心修习谷中医道。他医术并不十分高明，但历来以济世苍生为己念，行善无数，称得上是个仁医。”

　　影似乎不太擅长讲言情故事，叙述间明显有些生硬，我听着不禁暗自发笑。

　　（原来如此，花秀啊……这CP看着怎么有点脊背发毛呢，难道是因为康雪烛和高绛婷？）

　　“沈轻霜行事乖张、犹胜其母，一言不合便即刀兵相向，江湖中人大多对她敬而远之。这男子却是心如明镜，对天下苍生一视同仁，沈轻霜如此偏激性情，他也不过一笑置之而已。”

　　我笑嘻嘻地接道：“如此说来，他们俩倒是挺好一对儿，比师父和沈重云可要幸运多了。后来呢？”

　　“没有后来，这就是眼下发生的事。你想问的我都告诉你了，现在你最好老老实实回你该去的地方，干活。”
　　影以毫无起伏的平板语声结束了这个故事，接着便别过头去再也不理会我了。

　　“嘁，小气。”
　　倒腾了半天，我还是没搞清沈轻霜现在何方，唯一收获的情报就是师父的真爱沈重云已经挂了很多年，临死都没忘记损他一把。
　　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冤孽啊。

　　不过照影这个说法，师父的小私生女虽然早年坎坷，最终也算是吹尽狂沙始到金，让师父白捡了个乘龙快婿。若是不出什么意外，故事的结局大概就是“温柔离经花与泼辣冰心秀手牵着手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吧。

　　“话说回来，谢盟主的徒儿……下场可都不怎么样啊。”

　　撇开终成正果的沈轻霜不谈，想起孟繁星和沈凝云两人的结局，我不禁惆怅地抚着下巴唏嘘了两声。那孟繁星吃过恶人谷这么大苦头，也难怪他会对同情恶人的小奶秀如此严苛了。

　　影却不以为然地嗤了一声：“沈凝云的确命不该绝，但孟繁星过于感情用事，终究难成大器。可惜盟主对他颇为倚重，近年来仍是将他提拔到了天枢坛副坛主的位置……哼。”

　　“怎么，你觉得他干不成？”
　　我觉得这个故事还有不少边角料可挖，干脆手脚并用爬到一旁窗台上坐定，优哉游哉地冲他晃荡着两腿。
　　很好，终于有了种俯视众生的满足感。

　　影抬头朝我的方向扫了一眼，冷冷道：“他再不成也比你强，下来。”

　　“不要这么小器嘛影大人，谢盟主说大侠是不会为难小姑娘的。”

　　“第一，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侠。第二，盟主说的话未必就对。第三，据我所知，盟主从来没有说过这句话。下来，别指望我说第三遍。”

　　……你逻辑要不要这么清晰啊？不愧是学工科的。
　　我只得悻悻从窗台上跳了下来，装模作样地向他请教道：“万能的魔……我是说，万能的影大人啊，请您告诉我，为什么孟繁星这个人成不了大器呢？”

　　影心不在焉地晾了我一会儿，方才带着鼻音缓缓吐出一句：
　　“这个，我不能告诉你。”

　　“……草。”
　　你他妈逗我？

　　他又说：“但你可以自己去查。”

　　“草。”
　　你以为我是你？

　　“我可以给你一个提示。你不妨去丐帮弟子执掌的雁南舵打听一下，也许会得到些有趣的消息。”

　　“草。”
　　你该不会是自己被丐帮啪啪啪了想让我也体验一下吧？

　　“如果你担心自己初来乍到套不出话，不妨带穆玄英同去。他一定很乐意了解大师兄的往事。”

　　这回我实在找不出理由跟他抬杠了，但还是条件反射地接了一声：
　　“草。”

　　“你老说草做什么，你有那个功能吗？没有就闭嘴。”

　　“……我，那个、呵呵，外头的草真青啊，看得我都想啃一口了……”

　　草，原来你听得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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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影口述的这段陈年往事之中，我看见的孟繁星是一个心理素质不过硬，但非常高尚、非常无辜的人。为了大义他能够壮士断腕，只可惜心肠太软以致功败垂成。至于沈轻霜后来的爆发，我觉得有点儿无理取闹。

　　但事实证明，影对孟繁星的轻蔑决非空穴来风。
　　一切的爱与恨、仇与恩，都没有随沈轻霜的离去而画上终点。这本旧账真正的余波，如今才刚刚开始。

　　而这场风波的开端，只是两件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太大的杂事。

　　其一，藏剑山庄送往浩气盟的一批兵器突遭贼人所劫，劫剑者皆手持霸刀山庄所铸兵器。浩气盟中的藏剑弟子因而转向霸刀问责，霸刀拒不承认，两方首领便约定比武断曲直，骚动一触即发。

　　其二，与此同时，有人在霓裳小筑附近的水边发现了一堆被人撕扯过的凌乱衣衫，正是小奶秀同孟繁星发生口角那日所穿之物。衣物中夹带着一份日记，上头以娟秀的字迹记载了小奶秀搭救一个恶人并试图感化他的心路历程。

　　当时我一心顾着同面目全非的旧友拌嘴顶撞，而忽略了这些看似无关的事件背后，某张无声铺开的灰色蛛网。

　　还记得我和毛毛遇上兽王殿战奴那日，他对我说过的话吗？

　　“——浩气盟中，可能出了内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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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正篇嘿嘿嘿w
说是正篇其实也就是任务剧情，不过是被青羊搅屎棍搅烂了的版本……沈轻霜搬来打了个酱油，不过主场还是谢渊徒弟们的爱恨情仇【。
我觉得这卷可以换个标题叫一个师父的心酸，818老谢那不为人知的收徒血泪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