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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王道 ...

  •   原来,这少年身份极高,正是山王国主的第九子,御封的骠骑大将军泽北荣治。这泽北荣治自幼喜动不喜静,对武艺极是痴迷。六岁时得异人传授,习得八八六十四路枪法。十四岁打遍塞北无敌手。十七岁随军出征,横扫塞上诸国,枪挑敌将过百人,单骑闯营犹如儿戏,谑笑间敌军伤亡无数。以至于山王国三军统帅深津一成不止一次感叹:“打这小子出世,自己这主帅便没了用武之地。什么阵法啊,韬略啊,都算白学,完全使不上。”此次山王提兵入关,国主本不打算遣其南下。泽北荣治却好奇塞内风物,死活要跟着。国主宠其上天,被他歪缠得手都抬不起,无奈之余只得令深津一成多加看顾。一路无事,泽北荣治技痒难耐,偷偷溜出军营前来观战。谁料,恰恰遇上自家军卒大败,他自然不能坐视不管。泽北荣治自负奇能,完全没把今日之战当回事儿。哪知道他和流川枫伸上手,一瞅,嗨,有门儿!这小子的枪招干净利落,真是水萝卜就酒嘎嘣脆,手底下真是漂亮得不得了。泽北荣治久未遇着对手,见对方也是使枪的,兴奋之余完全忘记这是交兵的战场,点名要与流川枫单挑比枪。正待进招,忽地一个声音响在耳边,泽北荣治就是一愣:“这是谁?我在陵南怎么会有熟人呢?”忙转脸观瞧。
      只见落日熔金霓云纷涌中奔出一骑,来得飞快,身影过处,劲风暗生,士卒们不自觉地避开让道。及到近前,骑者一带丝缰,跨下骏马长嘶而立。泽北荣治就觉着跨下战马突然惊恐万状,扑腾着跑蹄倒退,忙攥紧丝缰安抚住坐骑,抬眼望去。场中多了匹乌墨高头骏马,其上端坐一人,玄衣金甲,锦袍玉带,掌中一柄神行日月方天画戟。有道是,黑配金,王者临。况此人额庭饱满,俊眉朗目,气宇高华,必是人中之龙凤。泽北荣治一看:竖头发,方天画戟。明白了!他收起枪,奇道:“来的可是仙道彰?”
      却说仙道彰飞身上马奔出城门这会儿正急火攻心,尚未赶到近前,就听得流川枫厉喝一声“有何不敢!”仙道彰这肺都气炸了。眼下这情形,倘若吐口血就能摆平,他早这么办了!可这事儿还得想法解决,光吐血顶什么用!于是只得强压怒火,先高声喝住了泽北荣治,纵马几步上前,沉声答道:“正是。”泽北荣治大喜,也不打听仙道彰怎么会出现在此地,这些年都干什么去了,紧接着就一句:“仙道,那你和我比也成!”言罢,亮枪进招,直取仙道彰前心。仙道彰早就料到泽北荣治的举动,不躲反进,上步,抬手,亮开神行日月方天画戟迫回金枪,趁泽北荣治换招的当口,高声喝止道:“泽北!不忙这个!有句话先要问个明白。”泽北荣治急了,心道:“再过会儿我就得回去,万一深津发起火来就麻烦了!”赶忙撤枪,急道:“快,快,快,长话短说!你问吧!”仙道彰一字一顿地道:“山王这次干什么来的?”泽北荣治竟被他给问住了,歪头想想,道:“你去问深津吧。”仙道彰微笑道:“你贵为一国皇子,难道这么大的动静都不知道吗?”深津一成那老狐狸虚与委蛇,问了也白给。套话头的活儿,就只能找泽北荣治。这家伙除了是个武痴外,什么都迷糊。
      泽北荣治脸有点红,他哪乐意去理会这些个军机要务,满脑子就想着怎么过来玩儿。可听仙道彰这么说,他又不甘心,极力显摆道:“谁说我不知道!好像是因为一句话……”仙道彰是什么人!一听,有戏!于是,冲泽北荣治一抱腕,若无其事地问道:“能赐教否?”泽北荣治十分努力地回忆,然后吟开了:“前面的不记得……后面是什么什么钱塘自古繁华,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泽北荣治可不知道,昔者,金主完颜亮闻听此歌,欣然有慕于东南之美物,遂起投鞭渡江入主中原之志。虽功败垂成,然牵动长江万里生灵涂炭,愁云不散。今日再闻此歌,焉能不惊!这句话在仙道彰听来犹似霹雳当头,脸色当即就沉下来。好在天色昏暗,泽北荣治又不是个有心人,尚在兀自得意。流川枫退在一旁抓紧时间调息,闻听此言,霍然抬头,震惊地与仙道彰交换神色。仙道彰暗叹:“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兵乃凶器也,不得已而为之。尔等既兴不义之师,就休怪某不客气了!”刚想到这里,忽听战圈外一阵骚动,落凤坡方向又急行过来一队人马。前有泽北荣治当道拦截,后有山王援兵围堵。仙道彰心里又是一沉。
      落日挣扎着,也终于落下山谷。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明月初升,皎皎然清辉若水,漫山遍野泼将下来。转瞬间,来的这队人马已到阵中。铁蹄齐动,势如闷雷。士卒们高擎着的松油火把烧得噼啪脆响,簇新的黑甲映得红光闪闪。来的正是威震天下的山王铁骑兵团!为首将领人未到声先到,扯开喉咙喊:“泽北!前面是泽北吗!”泽北荣治一听不要紧,就觉着后颈发凉,直缩脖子,暗道:“完了!完了!”这人到了阵前,未及说话,一巴掌拍到泽北荣治后脑勺上。打得泽北荣治身形一栽歪,大呼:“啊!啊!好痛!”
      仙道彰与流川枫见此情景面面相觑:“泽北荣治如此横的主儿,还有谁能治得住他。来者会是何人?”此人嗓音低沉,接着训斥道:“私离营地,无令出征!泽北荣治,你好大的胆子!”泽北荣治这厢抱着脑袋,哇哇叫痛,小声嘀咕:“这要怪松本。”这人不依不饶道:“你都对河田说什么了?过会儿就回来是吧!你看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小祖宗!你这一去不回,要出了什么意外,你让我怎么回去见国主!你是艺高人胆儿大,不知道害怕,怎奈战场诡变莫测,稍有不慎就得掉脑袋!待教训完泽北荣治,这员将领转过身,望见仙道彰,吃了一惊,失声道:“你是仙道彰!”这人回头一打照面,仙道彰也认出他来,抱拳微笑道:“不错,正是在下。多年不见了,深津一成。”
      火把照映下,此人骑着高头马,身着绛红蜀锦战袍,一色青猊兽铠甲,腰中狮蛮宝带分外夺目。虽然长相平平,却霸气凌人,身前身后是百般威风。任谁打眼一看,便知道此人绝非池中之物。这主儿正是率军统一西塞漠北,成就山王千秋霸业,朝野上下无人不敬的三军统帅深津一成。
      原来,若干年前深津一成曾奉国主之命上昆仑山探望学艺的泽北荣治。巧的是,那次天山隐士莫北海带着大徒弟仙道彰正客居于此。学艺之人遇到同类,难免技痒,于是几个少年凑在一处切磋较劲儿,故此认得。阔别数年,未料到今天会在这等场面上又见着了。
      深津一成赶忙回礼,道:“出征前,听闻陵南兵马元帅名讳,尚自诧异。如今一见,果然是故人。”深津一成表面谦恭,可心里头说话:“仙道彰啊仙道彰,这是何苦来的!你既身为陵南的兵马大元帅,千不该万不能擅离职守单骑出城,那是要出大乱子的!这是什么地方!这可是杀人的战场!正所谓,兵不厌诈。今日若能把你拿下,陵南便是群龙无首,不攻自破。我取下这区区城关还不是手到擒来,班师回朝指日可待。你身为三军统帅,这么简单的道理怎地都不知晓!好,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你我各为其主,可别怪我心狠手毒。”
      仙道彰一边客套,一边打量形势,暗道:“稳不住深津一成,今日怕是有来无回!”想罢,扫一眼流川枫,见其已缓过一口气来,稍稍安心。但是他心里知道流川枫的情况仍不容乐观,嘴唇干裂,都拼脱力了。若要再度厮杀亡命,非但力不从心,很可能小命就得交待。再者,有泽北荣治与深津一成在侧,硬闯而出的便宜是半点没有!更何况,眼下身陷山王铁骑团团包围之中,根本用不了主将动手,光那些士卒们的车轮战就能把人活活累死。看来,唯有兵行险招。罢了,豁出破头撞金钟,成败在此一举!
      深津一成打量了下四周,笑道:“仙道,既然故人相见,何不前往我中军帐叙旧。某自当聊备水酒,盛情款待。”仙道彰笑道:“深津说的是哪里话!你与泽北远道而来,某既为地主,自当聊备薄酒为远客接风掸尘,不知两位意下如何?”话刚落音,泽北荣治率先反对道:“我不要吃酒!”又拿枪一点流川枫,道:“喂,流川枫,你应的夜战之约,还算不算数!”流川枫累得半晌未有动作,正暗自调息,听得此言,哪甘示弱,回敬道:“当然!”仙道彰那好容易压下的火儿又“腾”地冲到脑门!真是气炸连肝肺,错碎口中牙,心道:“好小子!你真不要命了!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形!泽北那死缠烂打的性子,你也跟着他混闹。好,好,好!你们打,你们接茬儿打!算我闲撑得!打搅了!”仙道彰侧过头,狠狠瞪了流川枫一眼。其实流川枫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他见深津一成带着铁骑兵团追来,便明白今日怕是难以善了。可是他性子傲,一时没控制住,又应下泽北荣治的战约。这会儿,就算天色再暗,也清楚仙道彰脸色铁青,当下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深津一成好整以暇,乐乐呵呵地与仙道彰打起商量:“仙道,你是明白人,咱也别绕圈子了,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以为去不去还能由你不成!我奉劝你莫要再作挣扎,我也甭费事儿攻城。你即刻传令打开城门,献上帅印,就此伏首认输,这事儿就算完了。你看怎样?”言罢,瞅着仙道彰与流川枫直好笑,心道:“你们哪个都跑不了!”这话说得都狂没谱了。流川枫闻言是火往上撞,才挺直腰板儿就要发难,瞟到仙道彰的神色,又是一顿。仙道彰以眼神制止流川枫,又笑谓深津一成道:“深津,你也太沉不住气。难道是和泽北待多了吗?”那厢泽北荣治听见提到自己,正凝神待下文,结果仙道彰一句话连损自己与深津,立马就受不了了,抬枪一点,怒道:“仙道彰!休要口出狂言,今天你跑得了吗!还不快下马受缚!不然待我拿你回去也是一样!”
      仙道彰根本不理会泽北荣治的挑衅,只抬眼看着深津一成微笑。流川枫心里虽不高兴仙道彰给他脸色看,但是也深知处境危急,忽而想起什么,抬眼打量四周山王军布兵情形,一皱眉,即刻悄悄会意踏雪退后一步,自己则半侧过身,慢慢抬起枪杆,暗暗蓄势,将仙道彰的身后护了个滴水不漏。仙道彰就在他边上,流川枫再细微的动作,他都看在眼底。见状,仙道彰心里就是一热,暗道:“但愿上苍垂怜,得以安然渡过此劫。”
      深津一成沉声道:“仙道,你还不觉悟吗?”仙道彰含笑不语,转脸笑顾流川枫道:“流川,还记得天池吗?”深津一成听得发愣,心道:“仙道彰又在玩什么玄虚!你以为不着边际胡言乱语,就能糊弄我不成!不过,流川枫这名字怎地如此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仙道彰突然提起这个又是何意!”泽北荣治也奇怪,被仙道彰说得一愣一愣,可他是个直肠子,忍不住哈哈笑道:“仙道,你糊涂了是不是!这交待遗言呢还是怎么的!”仙道彰不气不恼,侧脸含笑静静地瞅着流川枫等他的回答。深津一成,泽北荣治,就连流川枫都愣了:“仙道彰到底想干什么?”就在所有人都盯着仙道彰莫明奇妙不知所以的时候,仙道彰突然一翻手腕,抬手抛出一物。一道白光腾空而起,划破茫茫暗夜,瞬即擦亮了周遭。深津一成霍然抬头,一枚烟火爆破在高空,不由得大吃一惊!只听得耳中仙道彰清朗的声音道:“要交待遗言的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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