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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强援 ...

  •   这少年二十来岁,圆脸浓眉,眼睛不大,却煞是有神,尚显稚气的脸上满带怒容。身着交襟阔袖的石青色夏衫,质地轻软,衣摆翩飞,足上蹬着双软底快靴。倘若忽略其手中那杆明晃晃冷森森的金枪,就是位春日里宴游归来的贵介公子哥儿。可他这身打扮偏偏出现在兵甲林立的战场之上,显得十分之怪异。众人见如此人物拦住去路不由得面面相觑。青衫少年提枪缓步迈进战圈,施施然如散步自家后院,边走边打量,心里嘀咕:“松本这小子可不弱呀!在山王也是数得着的人物,居然败得这么惨,难道说,这儿有高人不成!”松本见得此人又惊又怕,滚鞍下马,以头抢地,道:“大将恕罪!”山王军卒一改适才颓势,见得此人精神大振,纷纷冲这少年行礼。金枪少年信步而来,随随便便往阵中一立,摆手道:“免!”
      池上不管这么许多,对彩子低语道:“趁其不备,快快过去要紧。”不待彩子点头,便跃马直闯。金枪少年挑眉冷笑,身形一晃。池上但觉眼前一花。湘陵士卒尚不知发生何事,只闻听一声惨叫,池上业已栽倒马下,赶忙上前护住,抬回来一看:这枪都扎透了,好在是腿上,再往上点儿岂不是当场开膛!军卒们吓得脸色刷白。流川枫、彩子与樱木花道等在场诸将也无不失色。谁也没看清对方如何出手,池上已然身受重创倒地不起。想那池上能位列陵南上将军,岂能是泛泛之辈。何况乱军之中,谁不高度提防以备不测。一招之间即折损大将,这份本事是何等惊人!金枪少年若无其事地看着湘陵军惊乱救人,忽而想起什么,回头瞅瞅伏在地上动不了的松本,一皱眉头,叫过适才与樱木缠斗的“铁塔”,吩咐道:“河田,松本有伤在身,你立即带他回营医治。顺带告诉深津,我一会儿就回来。”交待完毕,转身形,迈半步,一提衣摆,金枪斜点湘陵众将,朗声道:“哪个先来!”
      这人真狂没边儿了。不着铠甲,不戴盔冠,不骑战马,仅凭掌中一杆枪,想挡千军万马么!湘陵众将个个火往心头撞,气得都挪不开步。樱木花道适才在河田那儿憋了一肚子火,如今又被这少年的狂妄劲儿气得噎心坎,一声大喝,拍马,挥棍,头一个就冲过去。这二人一个马上,一个马下,高度差了一大截,樱木花道居高临下砸人容易,金枪少年想要还招却困难之极。说话间,乌金水火棍就到了,力劈华山当头拍下。樱木花道那什么力气!又占据高处,这棍之力较平日高出何止一倍。前次,流川枫教踏雪高高跃起,使枪化解仙道彰的绝招,用的正是这个理儿。仙道彰是何等样人!都教这招拍得倒退一大步。这下要让樱木拍着了,还有得好吗!血肉之躯要挨上了,非得砸成肉饼子不可。
      奇怪的是,这少年不知怎么搞的,不闪不让,就这么冷眼看着。樱木见这人傻了,大笑道:“好啊!你个小孩儿!教你狂!”眼见这棍子就要拍上头盖骨,少年将金枪收到身后,不退反进,上步,闪身,让开棍头,一伸手就把樱木的棍子抄住。樱木就觉着眼前一花,棍子半道儿就拍不下去了。再看这金枪少年已经到了近前。樱木大惊失色。众人一看:不好!这就要出人命哪!流川枫与彩子急忙拍马来救。可再怎么着,他们离着樱木还有点距离,这少年却已经在其眼皮底下了。樱木情急之下,只得撤手弃棍,蹬,蹬,蹬,摇摇晃晃倒退数步。再看少年右手提枪,左手抄棍,上步进招。他也没动掌中那杆金枪,而是抛起乌金水火棍,左掌一推棍头,乐乐呵呵道:“我不要你的,接好了!”这棍子打着旋儿朝樱木飞过去。樱木立足未稳,哪能接得了这个!一棍子正戳到樱木腰眼上。百来斤的棍子飞将起来,这力量谁也受不了。樱木大叫一声,翻身下马。乌金水火棍去势仍急,飞出去老远,“当啷”一声,落到地上。
      流川枫的踏雪虽快,追到近前却也施救不及,只得挺枪疾刺少年的后脑勺,以阻其上前拿人。少年听风辨位,头也未回,侧脸闪过枪尖,故伎重施伸手又来抓亮银蟠龙枪。流川枫冷哼一声,臂膀较劲儿,原本直刺的枪杆竟半道儿变招,横扫少年的左颊!这少年漫不经心,完全没料到自己会失手,一抓落空,枪杆都擦到脸皮了,心知不好,慌忙间,沉腰矮身踉跄跃开,险险躲过一枪。饶是这少年身法奇快,也惊出一头冷汗。忽觉脸上似有刺痛,抬手一摸,竟是一串血珠子!适才狼狈躲闪间,仍被对方的枪尖碰破点皮肉。少年心中一紧,打量起眼前之人。
      昏暝的暮色中,此人背光而立,面貌难辨,可一身银甲跨坐在白龙驹之上,依然分外抢眼,掌中还端着杆大枪。这枪可不普通,暗蕴华光盈盈,煞气凌人。金枪少年顿觉眼前一亮,兴致勃勃地问道:“你是谁?也使枪吗?”流川枫一怔,淡淡道:“湘北,流川枫。”金枪少年兴奋道:“哦,湘北的?你的枪法不错啊,我还以为这次过来会无聊呢!”言罢,左右张望,翻身上了松本的战马,招呼流川枫道:“来,来,来,我们比比!”流川枫看看彩子,又看看樱木,无论如何先得送彩子出去,遂点头应战。此时,樱木从地上爬起来,虽说伤得不重,可这一棍之耻怎能忍得。于是樱木操起乌金水火棍,再度上马,杀将过来。少年见樱木到来,奇道:“谁找你了!”樱木怒道:“死小子,你别跑!”言语间,二枪一棍,三人战在一处。
      那厢彩子见有隙可趁,催马闯出乱军阵中,夺路而走。金枪少年冷笑一声,摆枪震开流川枫与樱木花道,纵马逼到彩子身后,抬枪横扫彩子肩背,喝道:“哪里走!”彩子闪身躲过,按绷簧,抽出佩刀末秋斩,反手斫取少年的手腕。少年见状“咦”了声,笑道:“居然还不错嘛。”少年换招架开大刀,枪尖一晃又取彩子面门。流川枫带马奔到近前,亮银蟠龙枪压下少年的枪杆,急道:“快走!”彩子会意,二话不说,拨马便走。金枪少年抽枪挡开流川枫的拦截,边追边喝:“来人!给我追!”山王军得了大将的指示,分出一拨人马紧追彩子而去。流川枫一看不好,伏低身形紧贴马颈,双腿一夹踏雪,追出数步,拨马又拦在少年之前,挺枪急刺少年双目,封堵其去路。这时,樱木也到了,棍扫少年左肋。待看这少年大喝一声,金枪当空一擎,磕歪亮银蟠龙枪,又挡飞乌金水火棍,翻腕舞枪矫若游龙。三人战马逼到一处,在原地打转儿,走马灯似的又战在一处。
      彩子的胭脂马跑在前头,身后大批山王追兵,眼见着就要被包抄上。好个彩子!见情势危急,纵马狂奔的当口,将宝刀还鞘,伸手自箭壶内抽出雕翎箭,搭弓上弦,转身就是一箭!“嗖!”地一声,正中山王一副将的脖颈!此人应声栽下马去,其身后的几位士卒忙停下追赶,扶起验伤,一看此人已然气绝身亡。“嗖”,第二箭又到,为首又一员将领翻身下马。这回太快,士卒们还没回过神,来不及扯住马匹。再看这人,已被马踏擂泥,面目稀烂。死者是谁都难以辨认。山王将卒大怒,紧追不舍。不消多时,彩子的箭矢殆尽,虽拉远了与追军的距离,可若想摆脱依然困难。彩子心一横,豁出去了,伸手再度拽出末秋斩,做好近身战的准备。
      再看金枪少年突然施虚招诱敌,抢先一步让开乌金水火棍,又赶在亮银蟠龙枪将至未至之际,一矮身,拨马闯过二人合围的缺口,纵马又追。流川枫忙催踏雪跟在其后紧追。踏雪的脚程无可比拟,没几步又追上了。流川枫深知少年的厉害,这阵儿也玩上命,咬牙把压箱底的本事都抖泼开,一杆亮银蟠龙枪舞得纵横捭阖,疾如骤雨,死死逼住金枪少年不放。
      仙道彰在城头离得太远看不真切,他自是不知道乱军阵中,突然出现这么个打扮奇怪的少年。正惊讶怎么自家将士竟在最为有利的时候,突然缓下劲来,直到此时方才看清马上之人身着青色衣裳,掌中大枪泛着灿灿金芒,所到之处大片湘陵军卒纷纷落马,死伤无数。仙道彰不觉皱眉:青衣,金枪。青衣,金枪。这人,似乎在哪里见过!
      流川枫一阵抢攻,一口气刺出二十八枪。只见枪影闪闪,森森冷光犹如雾气一般将金枪少年笼罩其间。周遭士卒被逼得纷纷避让出老远去。孰料,这少年竟越看越来劲儿,边打边乐,连连道好。末了,索性不再理会彩子,反倒死缠流川枫不放。少年边打边琢磨:“湘北陵南这群人看来都很饭桶,只流川枫这小子真不错,可怎么从没听说过呢!嗯,看来不拿出点绝活儿还真战不倒他。”流川枫不知道少年存什么心思,见其停下马缠斗不休,不假思索地冲身后追来的樱木花道喝道:“快!帮彩姐!”樱木花道一看彩子那头情况大为不妙,也着急了,拍马追去,还不忘扭头大喊:“狐狸!你可别给湘北丢人啊!”
      那头,彩子擎刀刚和山王追兵交上手,樱木花道挥棍杀入重围,大叫道:“彩子快走!这里交给我!”山王士卒哪里是他的对手,被其一通棍扫,纷纷退让开来。再看彩子已经闯阵而过,去得远了。
      仙道彰见彩子终于闯阵而过,不由大喜,赶忙命人鸣金收兵。鸣金锣阵阵紧催:“嘡喨喨……嘡喨喨……”湘陵军卒正被山王铁骑杀得神魂不定,巴不得快些收兵,听得帅令,潮水般往回撤。樱木花道本就有伤,虽不致命,但也创及内腑,又拼死战罢这一轮,早就顶不住了,闻令也赶紧拍马回城。他为助彩子闯阵,力挡追兵,离陵南城关最远。待其跑至城楼下,山王军也已追到身后。城头的植草忙号令守军速速关闭城门,又遣强弩滚木力阻山王追兵,助樱木脱困。樱木花道一人一马好容易挤进门缝,长舒一口气,再也顶不住,从马鞍鞒上滚落在地,手捂腰伤,喘息不停。待得缓过一口气,环顾四周,不由大吃一惊:流川枫身影全无!樱木花道的脑子“嗡”一声就木了,回头一看,城门早已紧闭,守兵们正将九道铁栓一一合上。山王追兵的喊杀声仍在城门外回响。趴在地上的樱木花道突然大喊:“等,等,等等!等等!狐狸还在外面……”才从地上跳起,只觉眼前一黑,晕倒在地,人事不省。
      仙道彰在城头看得清楚,流川枫被金枪少年死缠不放,两杆大枪正较着劲儿。流川枫在枪法上下过莫大的苦功,能胜他的人寥寥可数。可眼下亮银蟠龙枪都拼上死力了,居然仍战不倒对手。真是闻所未闻!而他对面的少年一杆金枪应付自如,功力显然还在流川枫之上。用不了多久,流川枫非败不可。再看,这少年正不动声色地上步进招,渐渐把流川枫逼向了落凤坡。这还了得!那落凤坡现下正是山王军的驻扎之地,无异于虎穴龙潭!仙道彰心头突突直跳,正思对策,突然记起一个人来,心里头就是一翻个儿——不好!难道是他!
      流川枫这阵儿也没空理会樱木花道走前冲他吼了些什么,心无旁骛,苦战强敌,鸣金锣根本没听见。若非倚仗踏雪惊人的暴发力连避险境,眼见就要落败。金枪少年一一化解流川枫的攻势,又不断流畅地进招,末了,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忽地收起枪招,招呼手下人回归整队,笑问:“流川枫,敢夜战不?”
      流川枫孤傲惯了,岂能被他叫住,断然应道:“有何不敢!”话虽如此,可这阵儿流川枫是累透了。从晌午战到黄昏,但凡是个人都得趴下。再说他战的都是些什么人!陵南排头一号的仙道彰,山王数得着的松本,没一个是善茬儿。再加上金枪少年有万人敌之能,马前马后追了许久,这会儿松了劲头,那汗珠子滴滴嗒嗒顺着两颊往下直淌。流川枫只觉着两臂发麻,眼花缭乱,耳朵嗡嗡作响。可金枪少年正在兴头上,拨马颤枪要再战流川枫,忽听得身后一人高声道:“泽北荣治,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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