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难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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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跟随沧海下了山。
我站在万晤阁面见沧流大师时，大师抚须道：“流水丫头性情清冷，没想到秦姑娘比她更是冷上三分啊。”
我欠身道：“大师说笑了。”
沧流一笑，道：“你我名义上已为师徒，你仍坚持叫我大师，看来我勉强也是无用。”
“多谢大师体谅。”
过了一会儿，沧流担忧道：“他现在没法专心于战事，时间久了势必导致军心溃散，再被皇上知晓，免不了要降职罚俸了。你去了也是枉然。”
我不作回答，大厅里一时安静无声。我欠身道：“晚辈先下去休息了。”
沧流望了我一眼，点点头，让我下去了。
流觞阁总是很清静，夏夜里的水总算没那么凉，我扶栏坐在木台上，望着湖水，想起了山上那汪清潭，我时常赤脚浸在水里，想着不切实际的事......而这座阁楼的木台起得太高，根本就碰不到。
我所遇到的事本来就已经很荒谬了，所以我想着那些不切实际的事也没有变得更荒谬。
就在我起身准备回房时，却听到沧流大师的声音。
“你在想他吧？”
我转身看到站在身后不远处的沧流大师，不禁疑惑道：“大师？”
他又问了一遍：“你其实想他，对吧？”
我抿抿唇：“大师看出来了。”
沧流大师看着我说道：“之前在大厅里，我就看出来你有话想问。秦姑娘有什么话，不妨与老夫直说吧。”
“大师，龙胤怀的伤好了吗？”
沧流大师点点头，道：“前两天得到消息说，他已经出了大帐，应该是没有大碍了。”
我心安了一半，又问：“大师，我心中一直有个疑惑。流水去世以后，此消息就一直被封锁了，这半年来，都只有他一个人，别人就不会起疑心？便是将士们都接受了流水去世的事实，化悲痛为斗志了，而我到时候真站在了龙胤怀身边，又如何能够服众？恐怕反而会......再则隆轩帝目光如炬，心如明镜，智慧如斯，难道真没有安插探子暗中观察诸方状况么？流水的事他当真不会知晓么？一旦战争结束，到头来我们这些人又如何能躲过欺君之罪的责罚？”
我心中愈发惶惑不安，但见沧流大师长叹一声，对我道：“秦姑娘所言极是啊。老夫等人并非未曾想到，谎言的壁垒不堪一击，多撑过一天都是上天眷顾。如果等到赤胡撤兵的那一天接受皇命的制裁，也总比现在让其他人知道的好。隆轩帝未必不知道，也未必知道，既然他一朝不发话，我们就继续当他不知道，姑且安心吧。”
也是，我不是皇帝御封的琴师，沧流大师偷偷培养我这个“替身”，不过是想能在战场上虚张声势，以假乱真。只要能瞒过赤胡，就不会增加危险，我不能让龙胤怀死在战场，但以后要是被治罪，我会站出来和他一起。即使他根本不在意。
沧流大师专程过来解我疑惑，又给予言语安慰，让我情绪平复不少。
伤心的人什么事都考虑不成，一味伤心便帮不了我想帮的人。
我住在流觞阁里突然就勤奋了，每天都花更多的时间熟悉七弦琴，反复弹奏，以期在将来不会造成明显的失误。沧流大师时不时会指点我一二，而沧海跟我依旧没什么交谈，要是隔得远就当做没看到彼此各自行路。
过了一段时间听沧流说，龙胤怀领军奋勇对阵，战况持久不下，赤胡突然退兵十里，似乎有意要和谈。而龙胤怀上次受的伤也一直没有痊愈，便在众人恳请下回了将军府，这段时间便都在府里养伤。
这个时刻终于要到来，我免不了要和他见面了，我内心又挣扎起来。
沧流大师说：“贸然将你带到他面前不是上策。你是那丫头指定的人，你一定能想到办法。”
流水去世的消息瞒着将军府和流觞阁以外的人，而秘密培养的替身“流水”连龙胤怀都不知道。
我想了想，请求道：“大师，劳烦你在郡中给我安排一个住处。”
沧流大师答应道：“这件事我会沧海办好。”
“多谢大师。”
沧流大师轻轻摇头：“但愿不辜负流水丫头的心意啊......而老夫也希望秦姑娘真的能为我越国尽一份力。哎，那丫头......”后面却不再说下去。
流水作为他钟爱的弟子，这份惋惜和伤痛究竟如何，或许流水大师的心情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可外人也无从猜晓。
没有被沧海找到以前，我可以自欺欺人让自己忘了龙胤怀，在山上时我也可以安慰自己说只要一日在山上就可以一日不再见。我总是逃避现实，但最后都会自食恶果。我虽然总在思考着各种各样的事，可内心并不见得强大。
我不想再逃避了，因为我分明就舍不下。
沧流大师让沧海陪我回承业郡，然后在郡中找了一座不起眼的客栈，定下了一间客房，并付下了好几天的吃住费用。我转头看到站在一边替我打点事务的沧海，白皙的侧脸下巴尖削，一如既往散发着拒人千里的气息。
流水出事以前沧海一直待在流觞阁，现在却时常因为沧流大师的吩咐不免要出来抛头露面。不知道这个安静的年轻男子是否乐意与外界接触，因为他总是冷着一张脸。但我知道小时候的沧海并不是这样，果然极力压抑感情会让人性情大变。
突然想起沧流大师说过的话，他说流水性情清冷，而如今看我比她更冷上三分。原来不知不觉我已经变成了这样。
沧海替我打点好一切，然后交代了几句大师的话，便自行离去了。我上楼走到榻边放下行李，坐下来思考着要如何去见龙胤怀。然而我好一阵也没有头绪，不知不觉被窗外的月光吸引......今夜的月色正好。
不知道那人今夜是否安好。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难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