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争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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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来时，我正在水下泡着。
“秦姑娘！”
他大约是走到小屋跟前，却没如寻常那样看到人，便出声喊我。实际上长久以来我未曾听过他叫过我。
跟他回流觞阁之前，他叫过我“姑娘”，后来就没有了。沧流大师明白说过，他已将我收到他的门下，做他的弟子。而我虽然比沧海晚入门，年纪却长一些，所以仍是做沧海的师姐。沧海
心里一直不承认我这个师姐，所以从来没叫过我“师姐”，也不屑得叫我的名字。
今次却没得办法，只能叫人，不知道他是否纠结了许久。
我浸在水中，突然听到沧海的声音，差异得一愣。眼下的情况，又不能直接站起来打招呼，又不能躲在水里不吭声，着实不太好办。幸好我一向胆大反应快，立马探出头来，背对着沧海说：“你先进屋去等。”
沧海回了我，然后进屋了。
我回到木台上，赶紧穿好衣服，去见沧海。沧海是进了里间，一个人在里面，半点动静都没有，也不知在发什么呆。
我取下毛巾搭在头上，掀起布帘，踏进去站在门口，看着沧海静默的背影，出声问道：“你这回来的这么突然，是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沧海闻声转头过来，瞧见我稍微一愣，又敛眉垂目，回道：“师父有话托我转告你。”
我看他不自然的神色，心下了然——越国民风再开放，也不可能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衣冠不整地聊天，再则“衣冠不整”也得看是哪种“衣冠不整”......我穿的衣裤都很透薄，贴身的衣裤都是深色，头发还在滴水......我本来就是做居家打扮，这算得上什么，但是时代不同，还是得做区别，严肃的场合就得严肃着装，我现在这样就算有点“暴露”了......
我只得再取出一件外衣披上。
“叫我下山？”
沧海抬头看我：“不是。”
我抓起头上的毛巾擦拭湿漉漉的头发，眼神示意榻边的藤椅，道：“坐。”
“前不久得知，龙胤怀战场负伤，这几日都在大帐里。”
我心脏猛地一紧，对这个消息不知该作何反应。
转念一想，却又笑了，我说:“师父他老人家为什么要你转告这件事？”
我能替他操什么心呢？
沧海冷冷地看着我，我淡然地迎接他的目光。
“师姐在时，龙将军未曾受过什么重伤。”
这又是说的什么话。
“你师姐还在就好了，他们俩是天作之合，默契十足，心有灵犀。到了战场，那赤胡人哪还有胆量敢跟越国军队对峙？”
“我师姐聪慧无比，寻常人自然望尘莫及。”
“流水的确是罕见的奇女子，可这世间容不下她，她便年纪轻轻地这么去了——”我望着沧海的眼睛，慢慢说道：“实在可惜。”
沧海：“......”
我假装感慨：“两国交锋，像我等无能之辈，躲在山里苟活了下来，而稀世的奇女子却不幸英年早逝啊。”
“活得再长久，一个人也没意思。我师姐有龙将军，并不孤单。”沧海盯着我，黑色的眼睛里仿佛藏着冰雪风暴。
我继续说道：“天子为二人赐下姻缘，那龙胤怀这么旷古绝今的好男儿，流水却享受不成，呵。”
我跟沧海句句带刺，互不相让，刺伤了对方的同时也刺痛了自己。沧海到底比我年轻，沉不住气，已接近爆发边缘。
他冷冷地嘲讽我：“你有什么资格议论她？”
我勾起嘴角，道：“我议论一下怎么了？她是前一个流水，我现在流水，做个比较难道不可以？”
沧海的双颊渐渐涌起血色：“你这女人有什么本事？凭什么和我师姐相提并论？”
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他平时隐忍太久了，流水不该死，而我不该存在。
“你凭什么做我师姐？你凭什么得到我师姐的名字？”
我将手里的毛巾扔到一边，抱起双臂，摇头道：“你太年轻了。你师姐爱别人，你就心甘情愿？还是说你师姐爱的是龙胤怀，你也就认了？龙胤怀比你先一步认识流水，没错。你表不表白是一回事，别人喜不喜欢你是另一回事。你对你心心念念的师姐，可曾鼓起过半分勇气告诉她你的心意？你是年纪小，可到底是个男人呐！怎么连这点胆量都没有！”
沧海气得发抖：“闭嘴！”
“沧海，你应该很不甘心你师姐选择了别人吧。”
“你闭嘴！”他气得双目发红，眼角洇湿。
“喜欢师姐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让别人知道了总还是不好的。”
抖出他心底的秘密让他抓狂了吧，我又何尝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我揭人伤疤，让人痛苦，心肠何其歹毒。
沧海沉默了片刻，似乎冷静了些许，他讥讽道：“你还有点自知之明，你的确无能无用，窥探我师姐的内心，卑鄙阴险。你也配当越国的琴师？你也配用我师姐的名字？天下间怎么会有你这般厚颜无耻的女人！我也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就不要妄想了，你觉得他会看你一眼？趁早死了心吧！”
他说完拂袖而去，刚迈出小屋，我叫住他：“站住！”
他停下来，没有回头，我走过去，绕到他面前，轻叹一口气，猛地抬手甩了他一巴掌。
他被我打得侧过脸去，我继续训斥道：“上下尊卑，长幼有序，你没学过？胆敢这样跟我说话！你父母没教过你？你师长没教过你？还有，不是我想做你的师姐，是你们自己找的我！”说完让开身，也不看他，他什么也没说，大步走了。
我想我没有多大的理由端起架子来训斥他，我轻易不动手打人，但方才火气上来我就没想忍住，打了就打了，撒了气心里面好过许多。
站在门口发了会儿呆，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站在大太阳底下，脸都晒得有些发烫，眼角也发涩。
如果能下山，龙胤怀，但愿最好不要碰到你。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争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