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越琴师》毓苍山

23、元宵

　　元宵节到了，承业郡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府里的气氛也一时轻松愉快起来。

　　迎春将制好的新衣服呈过来，我小心地接过，抚着上面的花纹——这件衣裳就是我的礼服。

　　真是不敢相信，今日便是元宵节了，今晚我和龙胤怀将结为夫妻。

　　和我梦中多次所见一样的藕荷色，外袍衣襟和袖口处绣着精细的花朵图纹，雪白中衣的领口缝着层层的褶。换上新衣裳，迎春为我系上束腰，上下留着寸余的白，中间一圈水红色的缎面上用深一点的绣线绣着另一种图案，初看一眼是水纹，仔细一看惊奇地发现是凤凰，这是喜服的凤凰！

　　衣服穿好了，开始梳妆，今日同往时不同，后面垂下的头发都绾起来，迎春选了一只翡翠簪子给我别上。脸上擦了少许胭脂，唇上涂了一点红。整个人的气色看起来十分的好。

　　不过，元宵过后，龙胤怀就要离开将军府了。

　　想到这里又有些惆怅。

　　我是怎么答应他的呢？这一天到来之前我都很害怕，我怕我给不了他一个承诺。但是那天晚上，他对着我说的那番话，我望着他的眼睛，心里丝丝的疼，又欢喜着，有人那么爱我，许我一生一世，我就答应了。

　　一路上碰到的丫头小厮们一个二个都换上了新衣裳，看到我便走近两步问好，面上是十分喜悦的表情。走到前厅，看到龙胤怀，他正张罗阿枫他们打扫这儿和那儿，冯叔则侍奉在一边。

　　“小刈那孩子也写信过来道贺了。”

　　龙胤怀转过身去，回道：“我知道，他抽不开身。明天一早我便赶过去，那边再耽误不得了。”恰好看到了我，眼底闪过一丝亮色，温柔地笑着望着我。

　　我也笑着望着他。

　　“好了，各自都先下去用早饭，待会再过来接着做。”龙胤怀转头向屋里的人和院子里的人发话。

　　不一会院子里就清静许多，芍药把糕点和粥呈上来自己就离开了。我和龙胤怀走过去坐下，他先开了口：“今天日子特殊，我想你就不要穿白色了，这颜色也很配你的。”说完对我微微一笑。

　　我这才开始仔细打量他的着装——

　　玄色的衣袍，玄色的靴，衣襟和袖口都用金丝线绣着肃穆的纹饰，仔细一看，衣袍上还有若隐若现的暗色的图纹，错开光线的角度才会看见。应该是上好的料子了。头发也束起严肃的发髻，戴上了镶了翡翠的发冠。这样一来，更衬得他五官俊朗英气，而周身霸气浅藏，气度非凡。

　　不过看来看去，也没看到一条龙啊！

　　“我身上有什么好看的？”他突然开了口。

　　“啊，我……”思前想后一番，还是鼓起勇气问了：“难道不是龙凤呈祥么？”

　　他微微偏了脑袋望着我，我看着他的衣裳又瞅瞅自己的衣裳。

　　半晌都没等到一个回答，我疑惑的看过去。谁知他“噗嗤”一笑，道：“我的衣服上不需要有龙，因为我的名字里已经有了。龙凤呈祥，原本没有错。”

　　我觉得我真是迟钝。

　　他开始添第二碗粥，那时我正在吃饼子。

　　“今天身体还好吗？”

　　“唔？嗯。”我嘴里包着东西没法说话。

　　他瞥了我一眼，眼底笑意更深：“我从没想过你变成今天这样，不过也挺有趣。”说完又瞥了我一眼。

　　我感觉到他今天很高兴。这样一想我也觉得很高兴。

　　快到正午时，沧海赶到了将军府，携了师傅的口信来，说若师傅和徒弟一起出动惹人怀疑，所以只让沧海过来了。

　　沧海的个头没怎么见长，身形仍旧清瘦,他脚下带风，走过来向我行礼：“恭喜师姐了。”

　　“不用多礼，我们是兄妹，不是吗？”我向他淡淡一笑。

　　沧海从袖中取出一个深色的木盒子，说道：“师姐现在忘了一身武学，七弦琴在手只能做普通乐器，师傅念着你的伤，特地制了这松香带来，闻其味道有宜神养身之用。”

　　我愣了愣神，赶紧接过：“师父他......替我谢过师父，也谢谢你，沧海。”

　　沧海说：“我们都希望你能早日恢复。”

　　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龙胤怀把沧海领进屋里坐下，午膳是三个人一起用的，饭后沧海执意要回返流觞阁，我和龙胤怀挽留无用，只好让他离去。临走前，沧海把我单独叫到一边，告诉我，之前收到我写的字条，师父说我现在的情况还是少奔波的好，龙将军就算去到那边，也会安排好这里的一切的，叫我放宽心些。

　　我点头应下，沧海再次向我告辞，便匆匆离去了。

　　下午的时候，下人们渐渐清闲下来。整个将军府都被打扫的干干净净，没有挂上红绸，没有囍字喜烛。从下人们的面上能感到喜悦的气息，这仿佛真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元宵节罢了。

　　日头渐渐西斜，初春的天色依旧暗的早，府里四处也点上了灯。

　　我站在院子中央。觉得一天真的过得好快，一碗碗的热气腾腾的元宵被摆上了桌。我立刻凑过去打量，正月十五吃元宵，元宵以白糖、芝麻、豆沙、黄桂、核桃仁、果仁、枣泥等为馅，用糯米粉包成圆形，可荤可素，风味各异。今日芍药做了好些口味的，真是令人食指大动！我在心底感叹，嗯，真是不错！

　　正瞧着，龙胤怀的声音陡然响起：“光看着干嘛？还不快上桌，冷了就不好吃了！”

　　我急忙坐下，龙胤怀对着丫头小厮们吩咐；“今天过节，都下去吃元宵吧。晚上可以自由活动，大家都好好放松放松！”

　　顿时欢呼声一片。

　　于是大家乐呵呵地都下去吃元宵去了，我和龙胤怀两人对着坐下，面前七八个小碗装着不同味道的元宵，龙胤怀就让我跟他做一个游戏：一方指着一个碗让另一方猜是什么味道的，猜对了才可以吃一个，猜错了就让提问的那方吃一个。

　　由于彼此都饿着肚子，所以为了填饱肚子，要努力了。

　　“那就先从这碗开始吧。”龙胤怀咧嘴一笑，筷子一指搭在碗沿上，发出低低的一声脆响。

　　“……好饱！”我抚着肚子。

　　龙胤怀“呵呵”地笑起来，轻柔地拉过我的手，带着我逛元宵节里的承业郡。因为夜里风凉，我披了斗篷，帽檐遮住脸。我感觉得到他掌心一层薄薄的茧，非常温暖，暖过披在身上的斗篷。

　　走到正街上，男女老少们都是一副喜庆的形容，小孩们提着五颜六色的花灯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过，不时有顽皮的小孩子奔跑时不注意，撞到人身上。龙胤怀会往他那边让一让，把我就往他那边靠一点，手臂伸出来护着我，我看着他，摇头示意不需如此，他只对我一笑，手臂却不放下来。

　　我便也只好随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