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越琴师》毓苍山

18、池塘

　　我愣愣地看着龙胤怀起身走过来，把我也拉起来，走到院子中央。然后放开我的手，走到一边去，静立，吸气.....

　　双臂从身体两旁缓缓举起，合掌，贴合着旋转，再徐徐分开，双掌朝着正前方，收到胸前......

　　“首先，是要保持手腕灵活......”龙胤怀边做着动作边向我解说。

　　我全身贯注地记下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将呼吸都放得很轻很轻。

　　他的每一个呼吸都那么和缓悠长，就像打坐吐纳，汲取着天地精华，连周身都笼着一层静谧的气流，暗自流转。

　　摊开双手，五指尽量分开，一根根往手心收拢，翻转手腕再放开五指，再翻转手腕收拢......重复数次后，在胸前贴合双掌......

　　龙胤怀连琴师所练的心法都做得那么熟练流畅，他以前一定没有少看我练过吧，操琴二十六式，难为他竟会用心记下来，到今天，反教给我。

　　实在是，天意难料。

　　不知不觉注意力就移开了去，连龙胤怀停下来打量我都不知道。

　　“流水？”

　　“啊？”我突地回过神来。

　　这才发觉龙胤怀早已停下来转而看着我。

　　“抱歉，我走神了。”我微哂。

　　龙胤怀轻叹一口气，干脆走到我身后，双手分别抓住我的手，并不很用力但也不容抗拒。

　　“龙胤怀？”

　　“别说话，跟着我说的做。”龙胤怀微微低沉的嗓音响在耳畔。

　　“先要学会呼吸。像这样，先吸气......”

　　我学着吸了一口气。

　　“吸气要缓，吐气也要缓，慢慢地，均匀地吐出，不要滞留在胸腔，呼吸要不停循环。”

　　“龙胤怀......”

　　“嗯？”

　　我没接着说下去，龙胤怀等得有些不耐，我感觉他喷在我颈后的鼻息侧了方向，他说：“想说什么？”

　　我蹙了蹙眉，半张着嘴，但是我要说什么呢？

　　就像一阵细微的风吹过，有些念头一晃就过去了，但我这些日子隐隐觉得......

　　“流水？”

　　龙胤怀放开我的双手，走到我的面前，望着我，问：“你到底怎么了？”

　　我抬眼对上他的视线，那双明亮的眸子，恍然回到那个，那个我初初醒来的时候，担忧的目光，丝毫不差。

　　我心里怯懦了。

　　“流水！”

　　我倒抽一口气，惊觉自己的失态。

　　“抱歉，我......”

　　“流水，你今天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天气凉，对你养病不利，不如今天早点回屋休息吧。”

　　既然他都那么说，我便顺着他的意思吧。

　　“好。”

　　我走到中庭转角，迎春探身望着我，问道：“大人身子不舒服么？”

　　“额，嗯。”我敷衍地应了两声。

　　“大人这样和将军生活在一起，将军应该是很高兴的，但今天芍药告诉我，将军今天亲自到了厨房一趟叮嘱一番，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呢。”

　　迎春见我没说话，兀自又说了起来：“将军平时都不那样的。”

　　“是吗？”

　　“眼看着就要开春了啊，大人和将军的婚期快到了，真期待啊！”迎春的语气不自觉地加强了，我的心却越发沉重了。

　　“迎春，我不想成亲。”我轻声说道。

　　迎春愣住，转而又笑起来，“大人说的什么话？呵呵，要我说啊，像大人这样美丽的女子，早在二八芳龄就该就嫁与良人，免得芳华易老......啊，不对不对，大人还很漂亮呢，这么多年来一点没变......”

　　我停下脚步：“我不能和他成亲。”

　　迎春也停下来，问道：“为什么？大人，你和将军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没有谁能与你们哪个更般配的了，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

　　“别说了！”

　　迎春被我突如其来的怒吼声吓住。

　　我放缓了语气：“别说了，迎春，我不喜欢，不想听到这些话，以后都别说了。”

　　迎春睁大无辜的双眸：“为什么？”

　　“不要问为什么，总之不要再提起它。”我觉得我快要哀求她了。

　　迎春敛眉低目道：“是，迎春记住了。”

　　我终于觉得松了一口气。

　　自那天以后，我都在惦念一件事，我急切的想要恢复记忆，我想了解我所有

　　的过去。师父给我的新琴不在这里，没办法触碰到琴，也就没办法恢复我的功力。龙胤怀因为担忧我，这段日子一直呆在将军府陪我，都没顾上军中的事，虽然冯刈时时派人来汇报情况，但是远水救不了近火，连我都明白的道理龙胤怀怎么会不明白，我很不放心，但也劝动不了他。他的理由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不要在失去我。

　　每每他这般说了，我顿时就泄了气。

　　我一直在找寻办法，我想一定有别的办法帮助我恢复记忆，，比如练功。但是我只要在屋子外头待得久了，就会头疼，夜里还会失眠。龙胤怀吩咐芍药给我做很多药膳，但那些东西根本治不了根本——我在深秋季节掉落到冰凉的河里，全身肌理都被寒气浸透，蔓延到肺腑，没有咳嗽已经算是万幸了。尚先生的药也一直没间断在服用，现下的季节非常不利于我的养病，龙胤怀非常害怕，害怕我病情加重将会更难医治。

　　他嘴上没说，但我知道。

　　我也没办法，我只是想快点想起一切。

　　有一天，事情终于有了转机，原因是沧海用飞鸽传书给我送来一封信。信上的内容是问我的内力有没有进一步恢复。看来沧海还记挂着上次的事。我找来纸笔回复他，平时练习我有时常不熟悉的字体，现在已经不是很大的问题了。

　　“餘欲往流觴。”

　　将纸条绑在信鸽腿上，放它飞走。坐下来时，心潮有些难平，暗自责怪自己之前为什么没想到找信鸽给沧海写信呢，真是笨！

　　现在，要等待沧海的回应了......

　　“啊啊，就是那个位置！”

　　“阿枫，不行，够不到的，得去拿个网兜来网。”

　　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怎么闹成一片？我这日陪同龙将军练了小会儿功，休息时逛到后花园池塘处，却突然听见不远处一阵吵闹。

　　仔细一瞧，却看见是阿枫，迎春几个围在池塘边，好像在捞什么东西。

　　“你们在做什么？”

　　迎春几个瞧见我走了过来，立马转身向我问好。

　　“流水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