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越琴师》毓苍山

15、恬然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太阳穴还隐隐作痛，“呃！”我抚着额头，回忆昨晚干了什么。最后想起来的是，事实上还未真正入夜，我就已经睡着了。

　　我醉倒在龙胤怀的臂弯......

　　天啊！

　　我眯着眼，撑起身下了床榻，慢慢走到屋外，入眼的景象却让我愣住。

　　龙胤怀正在练剑。

　　身姿舒展，一招一式之间刚劲有力而收放自如。他在空中翻转，身轻如燕；剑光粼粼，出手如电；拧腰旋身，迅如疾风。忽然，他将手中之剑往上一抛，纵身一跃，离地数尺之高，接着长臂一伸，握住剑柄直指地面，飞速旋转着向地上刺去，剑尖触底被压得一弯，他却借力一弹，翻身落地，猎猎飞舞的衣袍也随之归于静止。

　　我看得目瞪口呆。

　　龙胤怀已收了剑，转身望着我笑：“醒了？”

　　我怔了怔，抬眼望望天色，问：“你起来多久了？”

　　他略微思索一阵，道：“大约小半个时辰。”

　　院中那名男子，长身玉立，笑容和煦，我在不知不觉中就被他吸引......

　　不过早上起来饥肠辘辘，我服从了本能：“今早我们吃什么？”

　　永平城内。

　　“我哪里会让你饿肚子呢，流水？”龙胤怀扭头说道。

　　我跟着他走：“今日怎样安排的？”

　　“嗯，待会冯刈会过来报告情况，若是宫里无事召我，我们便可动身回承业郡。”

　　我点头说“哦”。

　　站在十字路口，龙胤怀停下来，我问：“怎么了？”

　　“你还想吃玲珑斋里的点心吗？”他问。

　　我点头。

　　“若是去玲珑斋往西走，若是去海棠楼就往东走，你想去哪儿用早饭？”

　　没想到是这么个意思。我琢磨着早饭得吃点馒头稀饭什么的，点心可以买点上路吃，但我若如实说了，龙胤怀会不会嫌我太麻烦？

　　“额......”

　　“嗯？”他剑眉微抬。

　　“我想......”

　　却被他抢了话头：“不如我们到海棠楼去用早饭，然后再到玲珑斋去买点点心做干粮？”

　　我睁大双眼：“呃？好!”

　　我们刚到海棠楼，冯刈便也带着人过来了，低声向龙胤怀禀明情况。龙胤怀微微颔首，冯刈带人坐到其他桌去。

　　龙胤怀对我笑着，说：“看来今日便可回府了。”

　　我心中甚是欢喜。

　　中途依旧在来时那个驿站歇脚，年轻的店小二笑容灿烂，站在门口嘴里说着“欢迎客官”，我这次对他回了个笑容，他微微有些诧异。

　　晚膳用了过后洗了澡，龙胤怀没回屋，我闲得无聊，便下楼去找那店小二。那少年正在擦拭桌椅板凳，听见脚步声抬头望过来，问道：“客观有什么吩咐？”

　　我道：“没别的，只是想找人说说话。”

　　小二露出疑惑的神情。

　　我伸出手指向他：“就你吧。”

　　他愣了半晌方醒悟，笑了，道：“客观是想找小的说话？恐怕有些为难——，若是小的今晚不将这些桌椅板凳布擦干净，大伯就会责备我了，”又补充道，“大伯就是这个店的掌柜。”

　　“哦？”我来了兴趣，走过去问道：“你大伯是店掌柜，那你父亲呢？”

　　“小的父亲身体不好，待在家中，叫小的来向大伯学做生意，小的什么也不会，就先从店小二做起。”

　　我点头：“哦，那你叫什么名字呢？”

　　他埋头擦着桌子：“小的......”

　　“等等！”我打断他，“你别‘小的小的’了，我听着麻烦。”

　　他怔愣地望着我，随后点了点头，道：“我叫白少英。”

　　我怔住：“白少英？好名字啊！你读过书么？”

　　他低下头去，有些不好意思道：“上过几年私塾......”

　　“那么这名字谁取的？”

　　“我爹......”

　　我问：“那你爹也是个读书人咯？”

　　他点头：“嗯，他以前做过教书先生。”

　　“原来如此......白、少、英......白、少、英......”

　　我反复念着这个名字，偷偷笑起来。

　　龙胤怀却推门进来，瞧见我，笑问：“什么事惹你笑了？”

　　我睁大双眼：“你回来了。”

　　他嘴角一勾，我好喜欢他这个表情。

　　他走到我身边，问道：“怎么不去休息？不累，嗯？”

　　我想了一会，答道：“不怎么累，”突然想到身旁的少年，“我正和小二聊天呢，他的名字叫‘白少英’，怎样，不错吧？”

　　他颔首：“想不到这孩子竟有个不俗的名字。”

　　身旁少年有些窘迫地开口：“两位客观，不要拿小的的名字取笑了，小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店小二而已，受不起这种称赞......”

　　“听少年人谈吐，倒有些学识，不知为何却只做一个店小二？”

　　“小的......”

　　我打断他：“说‘我’！”

　　他急忙改口：“我父亲叫我来向掌柜，就是我大伯学经商，我还不会，所以现在只是一个店小二。”

　　龙胤怀问他：“你父亲要你来学经商，你可喜欢这一行？”

　　少年思索片刻，答道：“我不知道。”

　　我转头对龙胤怀低声说道：“你说你府中将置‘十二月’，那男仆也需要再添置几个吧？”

　　龙胤怀望着我，眼中分明含着笑意。

　　我躲开他的目光去看白少英。

　　龙胤怀再次开口：“少英，若你将来不想再待在此处做个商人，可来跟我。”

　　白少英诧异道：“跟你？你是做什么的？”

　　“跟着我有很多事可以做，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为你安排。你好好想想吧，下次我再来你们这儿客栈，你给我答案。”龙胤怀严肃时嗓音格外清朗，和善中隐隐透着压迫力，牵动人心。

　　我看着白少英，他垂下双目似在思索。龙胤怀握住我手腕：“走，我们回房休息。”我答应了。

　　我们此行全程属于秘密行动，就连师父给我的琴也没有背在身上。龙胤怀说若我带了它，就是暴露身份，会招来杀身之祸，留在军营里反而是最明智。

　　但我想既然现在要回将军府了，人身安全能够保障，但若仍把琴留在军营就不太好了。

　　我把我的意思告诉龙胤怀，他说：“不用担心，我告诉冯刈去了军营就遣人将琴送回来。”

　　但我心头还是有点念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