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内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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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时飞何时授了平江府之职？”贾政疑惑道。自从重生以来，贾政诸事缠身，虽然对朝政依旧保持关注，但也只是看个大略动向，哪里能细致到每一任府官县官的更替上。
不过此时提起来，他便回想起林家姐妹进京之初，贾雨村托林如海引荐，却被他用虚言搪塞下来之事。这事倒是他疏忽了，贾雨村野心勃勃且人够聪明，哪里是能靠三两句话就能摆布的。只是这回不知道他走的是哪家门路？贾政总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贾琏犹豫了一会儿，吞吞吐吐地道：“听说他从年后就跟府里大老爷走得近，大老爷得了什么好物儿，总喜欢叫他来赏鉴。因他学问高人品好，大老爷爱惜人才，这才托人使了力气令他复职补缺。我也是才知道不久，他竟往平江府上任来了。”当然，学问人品是假，最关键的是贾雨村见贾政没有提携的意思，舍了二房投靠大房，这才是贾赦欢喜的理由，总觉得算是扳回了一局。
这些心思贾琏虽然明白，却不好往外传的，毕竟是自己老子。子为父隐，这是三纲五常，人间至理。
竟是走了贾赦的门路！贾政的第一反应并不是猜测贾雨村如今的目的，而是悲凉。同一个宅子住着，贾赦却把消息瞒得这样死，明摆着是防备自己呢。亲兄弟竟比陌生人还要不如。
以重生的视角再度审视了一番兄弟阋墙的恶果，贾政伤感之余，却被启发了新思路。从林如海的角度看，贾母、贾赦、和他自己，荣国府中说话分量最重的三个决策者，都各自表明了积极的态度。贾政自己千里迢迢地带着两位外甥女赶回来，贾母则事先通过书信作出了一定的保证，贾赦说不定也由贾雨村代替出面给了一定的承诺。而贾雨村曾经做过林家西席，受过人情，现如今从旁穿针引线也是应有之意。
这样看来，林如海之前略显草率的决定似乎有了解释。正想着，后院却有人来报：“老爷请舅老爷过去说话。”
贾政行至房中，后院女眷皆已经避退了，甚至丫鬟仆妇都少见，门口只留了管家守着。
“劳烦内兄了，这会儿又叫你跑了一趟。”林如海笑着抱歉道。
贾政瞧他精神尚好，安慰道：“这有什么的，我如今就近住在府内，何来劳累一说。”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林如海终于支撑不住，躺下喘了好一会儿，再开口时就直奔主题道：“今天请内兄过来，其实是我放心不下，还想交待两句。”
贾政看他熬得实在不易，索性坦白道：“母亲的意思我知道，说句不惭愧的，我那儿子虽是个混世魔王，但自幼与两位外甥女一同长成，情分非比寻常。大外甥女与宝玉的婚事我亦是允了的，只是顾虑着孩子们往后还要在府里住着，不好提早透露。”
否则就变成黛玉没成亲就带着妹妹住在婆家，这是断然不成的，贾母也早有提及。贾政又接下去道：“两个孩子都是好的，等大外甥女的事情过了，剩下小外甥女，纵使母亲年迈，我也会照看着，替她说一门妥当亲事。或者你已有了其他人选？”黛玉的婚事还好，说起绯玉的婚事，贾政压力山大。
林如海摇摇头，回答道：“有你这个舅舅做主，我便放心了。这次寻你，是为了另一桩事情。”
“林家从祖上封列侯至今，业经五世，人丁已然凋落，家中却略有积累。且小弟不才，担任巡盐御史至今，过手银钱亦不是小数目。”林如海自陈家世道，“昨日内兄建议我过继嗣子，我以孩子年幼，不能在姐妹两个的婚事上襄助为由，拒绝了这一提议。内兄是纯为小女着想，我并非不知好歹之人。但这只是其一，仍有内情未说明。”
林如海自知不久于人世，全副精神都用来琢磨，自己的后事托给谁？跟林家堂族比起来，贾府要好上那么一点，至少血缘更近，还有几分真心。然而贾府的态度太热络，便如那啄食的鸟雀，显见得是为了寻食。其中吃相最难看的就是大房。贾雨村跟林家有香火情不假，但到了这份上，官爵利禄在前，未必能靠得住。
贾母因为女儿贾敏的关系，对黛玉是真心疼爱，对绯玉就只泛泛。不过老太太做事有分寸，想来并不会刻意薄待绯玉。但林如海却顾虑贾母年纪太大，相比之下，托付给贾政则更为妥当。首先他是宝玉的生父，亲事由他做主，名正言顺，不似贾母中间隔了一层。等黛玉一嫁，宝玉夫妇便成了绯玉的后盾。其次，贾母和贾雨村联系在先，可贾政一来却提议让他过继，这是另外二人都没有过的。都是聪明人，不可能没想到，只是起了贪欲私心罢了。
他素来知道贾政这位二舅爷是有些书呆子气的，如今看来，倒真应了端方君子之名，不曾弄虚的。现在只听贾政将两女婚事安排一一道来，却半字不提嫁妆银钱，要么是城府太深，等着他主动上钩提出，要么就是真的不贪图林家家产。综上所述，林如海分析得知，相信贾政，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我走后，这许多家当由幼女所持，定然不妥，还需内兄照看。但我却另有话要说。”林如海正色道，“当日太祖仿舜六下江南，声势煊赫，使银钱如流水，淌空了大半个国库。现在太上皇与今上角力，里头多有不可言明之事，户部里竟查出许多亏空。”见贾政一脸震惊相，林如海无奈继续道，“我留下的银子，有能动的，却有更多不能动的。现在还好，事情都叫上面压了下去，将来却必定要过问的。到时候，需得请内兄妥当处置。”
他奶奶的，怪不得林如海这般大方，原来这银子烫手！贾政活了两辈子，头一回有当面爆粗口的冲动。这么重要的内幕，他居然到现在才知道，是林如海坑他，还是老天爷坑他？
贾政头晕目眩地回到卧房，大热天地躲在床上裹了被子，这才感觉好受了一点儿。不怪他胆子小，实在是到他这一辈，贾家就没一个有政治才干的。没看到一家人都只顾吃喝玩乐，贾母都说自家只是“中等人家”，在顶尖的圈子里，贾家是早就被边缘化的了。也正是因此，贾元春加封贵妃，不但没好处，反倒使一群没政治头脑的家伙瞎蹦跶，不早死才怪！
重生之初，地府里贾演、贾源两位祖宗就给贾家众后辈下了定位，只把罪孽还清就好，长了个碗大的脑袋就别想戴锅盖大的帽子。想到这里，也许是有祖宗加持，贾政忽然福至心灵，竟然想通了一件事。怪不得前世贾雨村转头那么快，翻脸跟翻书似的，对贾家的罪状如数家珍，最后还凭此作为助力登上高位，莫不是早在林家之时，便已留了后手？
想到前世林如海故意把这么个把柄放到贾雨村手中，贾政不寒而栗。当初贾雨村参与林府一事，还是他授意的呢，单凭贾琏一个人他可不放心，好处不得全给大房占去了。回忆起这些个小心思，贾政羞愧难当。他小看了贾雨村，更小看了林如海。
不过他倒是错怪了人家，凭借贾府的权势，单靠银钱一事不见得能扳倒，林如海留下的把柄不大不小，故意使两方互有忌惮。然而他没想到贾家人这样傻，更没想到贾府会因元春牵扯到漩涡中，最后数罪并罚，神仙也救不了。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内幕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