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重生账簿管理日记》二乔

27、鸳鸯

　　却说邢夫人带着凤姐儿一并坐车往贾母处行去。王熙凤是不想掺和，可若不一起去，等会儿事情败了，邢夫人必定要责怪她走漏风声的。于是等一下车，她便借口换衣服躲了。

　　邢夫人先和贾母说了一回闲话，便找借口去寻了鸳鸯，满心以为她一说必是应的，谁料鸳鸯却沉默不语。邢夫人只当是害羞，便要寻他家里长辈说话。

　　此时鸳鸯欲躲个清净，却正巧碰到同样得了凤姐嘱咐躲出来的平儿，两人笑闹过后，平儿越性将听到的消息都说与鸳鸯知晓。鸳鸯正说到“……三媒六聘的娶我去做大老婆，我也不去”，冷不防却有人哈哈笑着钻出来，恰是袭人。

　　三人索性坐在一起说话，平儿又与袭人讲了一遍，说道：“真真这话论理不该我们说，这个大老爷太好色了，略平头正脸的，他就不放手了。”

　　鸳鸯更是评论道：“男人家做什么不好，像二老爷和东府的珍大爷，如今忙的都是正经事，内宅里也厮混得少了。珍大爷更是连姬妾都打发了，连老太太都夸他上进的。”

　　袭人见她们说得出格，忙引着二人说笑回来。平儿取笑鸳鸯该配给琏二爷，袭人更是笑说道：“他们两个都不愿意，我就说老太太已经把你许给宝玉了，大老爷也就死心了。”

　　原来她只当是贾母把自己许给宝玉的，这会儿冷不防便漏出了心里话。只是鸳鸯自己有心事，平儿也是个厚道的，都未曾仔细计较。正说着，鸳鸯嫂子走过来，竟是劝服鸳鸯接受这桩“天大的喜事”的，姑嫂二人不免吵起来。她嫂子因平儿、袭人帮腔，说不过鸳鸯，自觉没趣，赌气去了。

　　两人又劝了鸳鸯一回，袭人正说到刚才如何遇见的，只是却不防又从旁边钻出个人来，这回三个人都齐齐吓了一跳，竟是宝玉。因鸳鸯心中不痛快，宝玉知道自己妨碍三人说话，自己怏怏地回到房中，恰遇到黛玉二人前来寻他。

　　因宝玉问起缘故，绯玉笑着解释道：“我如今身体好了，姐姐和老太太都催我多逛逛走走，省得整日躺在床上，白闷坏了。”

　　黛玉见宝玉闷闷不乐，奇怪道：“你又去哪里寻了烦恼，竟自己悄悄地躲起来生闷气？”

　　宝玉原不想提起这事污了林家姐妹耳朵，却禁不住绯玉连番盘问磨搓，原本他用在贾母身上的本事，这会儿在绯玉的手上却使得炉火纯青。也不知绯玉一把年纪，是怎么克服心理障碍的。

　　“大老爷要讨鸳鸯过去。”他没精打采地歪在床上回答道。

　　黛玉听到这个消息，闭口不言。她们和宝玉不同，女儿家只有躲是非的，哪有自个儿往是非上撞的。况且又牵涉到长辈，实在不好多加评论。哪知绯玉却抱住话题不放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叫你这样郁闷？”

　　宝玉便道：“好端端的一个女儿家，总是躲不开这些事。”

　　那边邢夫人见鸳鸯嫂子不中用，只得报与贾赦。贾赦想了一想，即刻命贾琏过来。谁知人没到，只有随从跟着过来带了声话儿，“二爷说在外头忙，一时抽不开身，等得空了再过来回话”。

　　“砰”地一声巨响，那砚台就跟惊堂木似的砸在地下，贾赦大怒道：“黑心种子，连亲老子都不顾了。他忙？能忙个什么劲儿！”

　　其实贾琏经父亲传唤不去，心里也挺忐忑的，待下人将贾赦的表现一一描述，他便吃了秤砣铁了心地要躲开。况且贾政这边也是真缺人手。

　　对于贾琏这个侄子，按照前世的眼光，贾政是不以为然的。这位荣国府的长孙说难听点是个混吃等死的，一把年纪了没什么正事，只替父亲跑腿打理家务。但如今真正做起事来，贾政才发现贾琏身上的闪光点。他年纪轻轻，于世俗人情颇通，做事圆滑，且不似贾府其他人那样不择手段，丧尽天良的。

　　而且贾琏做事有自己的底线，这一点在如今的贾政看来，实在是难能可贵。真论起来，有些地方连贾政都不及他。贾府不缺聪明人，但很少能找到没长歪的。除了这一个，这回共事的年轻辈里还有个贾芸。前世时贾芸与林小红夫妇是少数在贾府抄家之后，还能不嫌弃来仗义探望的，多亏了他二人传递消息救了巧姐一命。贾政用人时便上了心，特意命人打听了贾芸目前的状况，才晓得他正愁着没个正经差事，家里母舅亲戚也刻薄得很。上回贾芸去求贾琏，宝玉遇到他还认了干儿子。

　　哎，府里子弟都没个好出路。贾政从没如此深刻地感觉到这一点。别说旁支子弟，就连正房嫡支都未必能得人悉心栽培。贾琏不出息，症结的根子出在贾赦，他个当爹的只把儿子当管事使唤，遇事从不讲道理，只顾胡乱发泄打一通，贾琏能长成现在这样已是非常不易。人家都说子孙一代不如一代，可真论起来，应当是一代一代往上数，上梁不正下梁歪。

　　上回内外交困的滋味不好受，眼见贾珍带着贾蓉父子齐上阵，贾政便打开了思路。凡事想要一肩挑是不行的，也该让荣国府的后辈参与到祭田一事中来。宝玉还欠了点火候，但贾琏是现成的。于是，该买多少倾地，位置选在哪儿，怎么把几块碎地连成片，庄子该如何由族人共同管束，这一桩桩一件件忙起来，琐碎的事情多了去。不过再繁琐，也比让儿子替老子打听预备小老婆的娘家要好。

　　这事贾琏躲开了，凤姐却避不开。贾赦生了一通气，劈头盖脸地就把邢夫人喷了个狗血淋头。邢夫人回头埋怨凤姐儿，王熙凤无法，只得重新打听了汇报，说是鸳鸯的老子已经不行了，事情还得落到她哥哥嫂子头上。一班人马唱大戏似的来回扯了好几遍，最后贾赦竟直接放出话来威胁，说是“凭她嫁到谁家去，也难出我的手心”。于是鸳鸯无法，只得假装答应了，索性闹到老太太跟前捅开，拿了剪子就绞头发。

　　贾母听了，气得浑身乱战。她一是气贾赦不争气，整日只知道抱小老婆玩古董，快六十岁的人了，还不知道收敛。二来，她一听便看穿了贾赦的小心思，大儿子哪里只是好色，还打上她这老太婆的主意，讨要鸳鸯，这是怕将来她死了把体己银子都给了二房。三来，就算要内斗，也好歹用点上台面的手段啊！一个胡子花白的大男人，只会在后宅里兴风作浪，连她的眼睛都骗不过。威逼丫鬟，这也算大老爷的本事？

　　贾母一转头，正巧王夫人在旁，想起这也是个手黑心大的，便向她怒道：“你们原来都是哄我的！外头孝敬，暗地里盘算我，有好东西也来要，有好人也要，剩了这么个毛丫头，见我待她好了，你们自然气不过，弄开了他好摆弄我！”贾母借着气头，透出真心话来敲打道。

　　且不说贾赦和邢夫人碰了一鼻子灰，如何缩头缩脑地窝回去，贾珍和贾政带着一众小辈又是何等的忙碌，只说恰在此时，林如海寄了书信，因为身染重病，写书特来接林家姐妹回去。

　　事情都凑到一起，贾母未免倍加忧闷，只得忙忙地打点黛玉二人起身，又一定叫了贾琏送她们回去，仍叫带回来。贾琏只得来跟贾政告假，贾政不忙着允诺，只说：“知道了。”

　　林如海的身后事想必贾母与其已经有了默契，打发贾琏回去就是专门去撑场面，料理后事的。然而林府家产这一桩公案，与其归罪于贾母，不如说是荣国府上下共同的谋划。也正是因为贾府早早地花光了林家银子，贾母自觉愧对黛玉，方才死不松口，与王夫人周旋到底。谁料中途元春封妃，给王夫人添了筹码，婆媳两个就宝玉的婚事僵持不下，最后还是贾母死在前头，王夫人成功耗赢了婆婆。

　　这些内情，贾政作为参与者之一，此刻回想起来，皆是历历在目。林家失了家产，遗孤夭亡他乡，结局不可谓不悲。然而贾府得了银子又有什么好处？只有加速了数十倍的挥霍堕落。贾府的结局，大概早在那时就已注定。

　　贾政打定了主意，不再让悲剧重演，回去与贾母商量道：“因素来与妹丈相交甚厚，此番只有琏儿过去怕不放心，我已跟部里上官告了假，明日一道启程。”

作者有话说

　　唔，要回苏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