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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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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沈崇飞是被头痛疼醒的。
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掀开被子,然后是沉默,长时间的沉默。
他边穿衣服,边打开门朝下大叫,“人呢,上来!”
女仆急匆匆地跑上来,推开门道,“什么事大少……”爷字还没出口,她就被一床的凌乱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沈崇飞对着镜子将领带猛地系上,看到镜中自己的眼睛,如往日一般冷漠肃目。
“收拾掉,里里外外全部换了。”长风衣哗地甩上肩膀,镜中的双眸越发深沉,沈崇飞低声道,“昨晚上,谁进来过?”
镜子身后的女仆低着头,只听到半饷后她的回答,“昨晚大少爷进书房后我就回去睡了,我……不知道。”
沈崇飞不多停一秒就摔门走了,他走的时候叶梵是知道的。
他被重重的关门声惊醒,醒来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对着天花板发呆,直到门被敲响。
“早餐好了二少爷,您再不起来上班就晚了。”
女仆敲了三次门后离开了,叶梵躺在床上仍旧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他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可是就是闭不上眼睛。
好累,突然觉得好累,不想动,不想起床,不想出去,不想……见到方青宇。
昨晚沈崇飞的话语一直在脑海里千遍万遍地重复,叶梵越是拼命克制去想,它越像摆脱不掉的噩梦步步紧逼。
女仆开门进来了,她端着餐盘走到床边,看到叶梵的时候忽然愣了一下,然后她将餐盘摆在一边,大步又出去了。没隔多久,叶梵朦朦胧胧听到有汽车的声音,再次看向门口时,是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年轻男人。
叶梵忽然就有了力气将眼睛闭上,那白大褂看了他一眼,用手试向额头。
“什么时候起烧的?”他问身后的女仆,女仆想了一会,眼里若有所思,“大概,是昨天晚上。”她又抬头看了叶梵一眼,那眼神,似乎复杂又隐含惊骇。
白大褂打开医药箱后,又去掀叶梵被子,被叶梵一把拦住。
叶梵虚弱道,“你干什么?”
白大褂微微一顿,正色说,“我需要检查你的身体……”
“不用了!出去!”叶梵用被子裹紧身体,脸色愈发通红,气也有一下没一下的急喘。
“高烧不退是要命的。”白大褂沉下脸,身后女仆走上前,忽然劝他道,“李医生,我想二少爷挂点退烧消炎的盐水就好了,大概是昨晚的海鲜,他向来体质虚弱对贝类过敏,是我疏忽了。”
“又过敏?”白大褂摇了摇头,起身准备医疗器,“我都说多少次了,那些寒性的东西不适合他,怎么你们偏偏一错再错,这个身子要是再被你们这样折腾下去,总有一天要后悔的!”
冰凉的液体缓缓流进体内,耳边的唠絮也随之消失而去,叶梵闭着眼睛,呼吸沉沉。
时间一天天过,叶梵依然躺在床上。这个点滴他挂了三天,三天后高烧退了,他也能下地走路了,不过不能走得太急,沈崇飞留给他的欢乐只有片刻,转眼烟消云散,然后是这一身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痛。
哀莫大于心死,只希望,不会有那天的到来。
第四天的时候,叶梵接到一个噩耗,沈崇飞的妻子因抢救无效,在医院去世。
叶梵赶到葬礼现场的时候,早已宾客满堂,黑压压的人群里一眼就望到端坐奠堂中央的沈崇飞。
他依旧一身黑装干练而精明,不知道为什么叶梵忽然有种他与这个空间格格不入的感觉,他坐在那儿虽然一遍遍地与前来悼念的宾客回之以礼,叶梵却觉得挂在他脸上的不愉伤痛之情却不是因为那个不幸的,曾被叶梵一时嫉妒过的女人。
在看到报纸的那一刻,叶梵还不愿相信沈崇飞与自己肌肤相亲时嘴里喊的那个人会是方青宇,他宁愿相信方青宇曾崇拜并钦慕于他,也不愿相信沈崇飞会认识方青宇,甚至爱上他。
这对叶梵来说,无疑就是一个晴天霹雳。
沈崇飞的妻子叫方丽云,叶梵曾经在很小的时候听父亲提过这个名字,因为她是方青宇遗落在国外的姐姐,只比他大一岁。
方青宇的父亲方世中育有一女一子,方丽云从小跟着母亲去了国外,方世中因公司遭人陷害破产跳楼之后,远在美国的方青宇的母亲在赶回的路上也不幸飞机遇难,后来方青宇被自己父亲收留,方丽云一直留在国外,叶梵没有去打听,也从没在方青宇嘴里听他提他姐的事情,时间一久叶梵早已不记得这个世界上方青宇除了自己,其他还有至亲的人。
叶梵站在门口,原本正与人握手言谈的沈崇飞忽然抬起头看了过来,叶梵心中迟迟一怔,似乎几天前经历那晚之后,叶梵忽然开始害怕面对沈崇飞了。
害怕当他得知真相,两人会走到什么地步,这样的感情注定只能独自嚼食。
沈崇飞的目光落在叶梵身上,只淡淡地一扫便又挪了开去,叶梵插在口袋里的手紧了又松,竟不知道该不该跨出脚下这一步。
然沈崇飞忽地站了起来,焦虑的目光又再次投视到这个方向,这一刻,叶梵忽然就失去了知觉,心脏深处像被狠狠插了一刀,因为此刻站在自己身后的,不是别人,而真真正正,就是方青宇。
他喊的宇,不是羽,不是玉,也不是云,
是方青宇。
他喜欢的人,不是方丽云。
是方青宇。
他想厮守一辈子的人,不是方丽云。
是方青宇。
叶梵一步一步地转过身体,那张熟悉而又冷俊的脸庞依然那样帅气,夺人心魄,明明知道不能轻易靠近却无法不被他的冷漠和傲骨吸引。
这样的方青宇,沈崇飞究竟爱到何种地步,宁愿为了他而娶自己根本不爱的女人,只因她是他的姐姐,是不是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时刻出现在自己眼前?
沈崇飞站着原地,负手而立,整个奠堂的视线都齐齐聚集在他一人身上,没有人说话,只有悲伤而沉痛的旋律将四周笼罩。
至始至终,他的目光都没有离开过一个人。
他就这样静静地等着他走过来,一步一步地走到自己面前,四目相对的时候,第一次看到他眼底出现的东西不再是冷漠和疏离,而是泪光和无助。
“别难过。你还有我。”
这是叶梵第一次看到沈崇飞这么温柔地对待一个人,小心翼翼的感觉就像小时候看到方青宇爬窗扭伤了脚,叶梵第一时间冲过去,小小的年纪却说着大人一样的话,“你还有我,我会当你的家人,一辈子保护你,对你好,不会在欺负你。”
时光荏苒,当初的我不再是我,他不再是他。
方青宇再抬眼时,脸上已经看不出丝毫情绪,他总是能很好地将自己掩饰,以至于叶梵一度以为他天生生性冷漠,其实他只是戴了一副面具将自己包裹起来,只有这样,无论今后遇到再大的事,他都能第一时间将它消化,掩藏在那不为人知的面具的身后。
“现在方便吗?”方青宇看着摆在奠堂中央的相框,眼睛是前所未有的冰冷,“有些事情我需要知道,麻烦你告诉我。”
沈崇飞看了他片刻,最后带着他离开了会堂,叶梵的脚步随之往前跨了一步,可是肩膀被身后出现的人拉住。
叶梵回过头,有点惊讶。
“贾榭?”
贾榭放下手,眼里微带笑意和满足,“你来了,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
叶梵回应式地对他笑了一笑,可心思早就跟着方青宇和沈崇飞走了,他回头望了一眼俩人消失的方向,又犹豫着到底该不该跟过去看看情况,这边贾榭已经将他心思看穿了。
“你别去,去了也是自寻烦恼。”
叶梵微微抬头,疑惑道,“你知道?他和我哥……的事?”
贾榭迟疑一顿,犹犹豫豫地别开脸,“我也不是非常清楚。”
“那方青宇呢?”叶梵话锋一转,脸色也难看起来。
贾榭愣了一下,说,“他应该不知道,沈崇飞这人向来公事公办,从来不把心思写在脸上,何况他娶的人方丽云,怎么会对自己的小舅子说出那种话?我从来没见沈崇飞对什么事情大喜大悲过,和他相处就相当于和一个未知数一起,永远都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你果然知道我哥对他……”叶梵忽然想到了沈明希,如果贾榭早点把事实告诉沈明希,相信沈明希也不会一头扎到很深,到最后连自己都赔进去,这样的爱情,凭什么值得用鲜活的生命去祭奠。
“你去哪?”
贾榭拦住叶梵,不料被叶梵一把推开,“你别管,我倒是要看看他找我哥能有什么事!”
贾榭一听,登时拽住他的胳膊把他拉出会堂。
“你做什么?还不快放开!”叶梵用眼神示意,屋里人多眼杂,他不想就此和贾榭争论不休。
贾榭终于在半推半拉中将叶梵带到四周无人的地方,叶梵一个拳头打在他右肩,贾榭吃痛地哼了一声,有些质疑他的举止反应似乎与往日截然相反,但一想他面对的是沈崇飞的事情,便又多少有些郁闷。
叶梵没好脸色地说,“我的事和你没有关系,要不是看在我嫂子的面子,刚才……”
“我告诉你,方青宇想知道的真相。”贾榭忽然打断他,眼神是难有的复杂,“方丽云的死不是意外,撞车司机昨天自首了。”
叶梵犹如雷打,“司机是凶手?他有什么目的?”
“他不是,他是替人顶罪进去的。”
“你的意思是背后有人在操控?可为什么是方丽云?”叶梵想来想去方丽云一介女流之辈如何会惹来杀人之祸,脑中忽然闪过什么,叶梵不可置信道,“……难道是沈崇飞?他在商场遇到对手,想要对付他?”
叶梵心中越想越寒慎,商场如战场他是早有见闻的,有多少高位被谋夺就有多少人为此付出代价,如今沈崇飞声势浩大,多少人视他为眼中钉叶梵不得而知。
可是贾榭却说,“不是沈崇飞。”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叶梵懵懵懂懂,只听到贾榭低声叹气,“方丽云的死只是个警告,他们真正想对付的,不是沈崇飞,而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