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语》月夜清泉

59、新帝

　　永历十年，大兴皇帝苏兆行薨。

　　三皇子苏烨持遗诏继位，改年号为永定，起始元年。

　　苏烨登基的那一天是小雪节气，而那日天空也真的下起了小雪。

　　在恢弘伟岸的皇宫前，苏烨身穿着黑色镶金的九色龙袍，头冠二十四珠的紫玉旒冕，威严夺目，不怒自威。

　　空旷的广场上，文武百官虔诚的朝拜新登基的皇帝。

　　冬日的冷风吹送着登基的乐曲，让人在庆贺新帝继位的同时也有了一丝寒意。

　　苏烨的眼神冷得如同这冬日的寒风一样，傲视着脚下朝拜的苍生，神情淡漠。我突然间有种预感，苏烨他不会再是以前的三皇子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

　　苏烨继承大统，而与之交好的孟征，得力大将刘元顷等都被委以重任，在朝中胜任要职。而大皇子苏焱更是被授以侯爵之位，赏赐了好几个城池。

　　然而，苏烨并没有像他跟他父皇承诺的一样，放其他皇子一条生路。

　　登基的第二天，他便要下诏书，将二皇子苏澈流放南方蛮夷，其他的皇子一律处斩。而这显然，遭到了新上任的谏官孟征的强烈反对。

　　“皇上，你才登上帝位，应该大赦天下，而不是大兴杀戮。就算几个皇子让皇上觉得是心腹之患，也应该假以时日再做处理。皇上现在急于一时斩草除根，恐引起局势动荡，大为不妥啊！”孟征语气急切，跟苏烨分析利害，他额头上的冷汗直冒，生怕苏烨做了错误的选择。

　　明心殿内，我忙着奉茶，苏烨和孟征及其他几位官员正一起坐着协商国家要事。苏烨每次谈这种机密要事的时候都会遣了宫人全部退下，而命我在一旁倒茶斟水，伺候前后。自从当了皇帝，他的疑心也重了许多。

　　苏烨站起身，没有急于回答孟征的问题，而是扫了一眼其他几个人道：“那你们呢，也觉得孤现在该做的是大赦天下？”

　　其他几个官员面面相觑，不敢回答。

　　苏烨又慢慢踱了几步，走到我身边来，拿起我刚泡好的茶水，突然问我道：“宁妃，你又怎么想的呢？”

　　我吓了一跳，我没想到这种朝堂之事苏烨会突然问我，他以前曾警告过我女子不能干涉内政，而如今却又突然来问我，实在让我左右为难。

　　而当我看到他如湖水般深沉的眼眸里掠过阵阵寒意时，我清了清嗓子小声道：“皇上，妾身以为天下初定，确实不应该行杀戮之举。而且，皇上曾答应过先帝。。。。。。”

　　“够了！”苏烨打断了我，他浓黑的剑眉皱了起来，径直走到孟征面前。苏烨举起拟好的诏书对他们几人强硬地说道：“孤现在是一国之君，刚刚继承帝位没有多久。几位皇子心存芥蒂肯定不会乖乖归降，若孤留下他们一定是大兴百年根基的后患。现在马上给孤将诏书颁发下去立刻执行！二皇子代政时不得民心，暴民起义，差点毁了大兴几百年的基业，即刻抄家流放南方蛮夷。其他几位皇子暗中勾结，妄图趁乱谋取帝位，立刻处斩，以儆效尤。”

　　“万万不可皇上。”孟征急了，“皇上实在要处死其他皇子臣没有意见。可是二皇子仁厚，若不是他代政期间网开一面，皇上和我们大家都没有今天，早就落在先帝手中难逃一死。况且二皇子文弱，先不说路途遥远跋山涉水之艰，就算他真的能到达那里，南方蛮夷之地，文明未开，局势动荡，皇上把他流放那里，不就是送二皇子去死吗？”

　　苏烨听了孟征的话，脸色黑沉，极其不悦。自登上帝位，苏烨就让人有种不可接近的孤傲感，行为处事就更难以揣测。

　　苏烨在黄梨木雕百龙的龙椅上坐下，大手一挥，拿起案桌上的诏书，一目十行的检查。

　　整个明心殿里安静极了，所有人都一脸沉重垂手在旁。

　　苏烨拿出玉玺，重重盖在诏书上，然后用力将诏书扔在地上，冷冷道：“孤是天子，孤说的话便是天意。你们马上给我将此事办了，办不好，全都抄家处斩！”

　　孟征等人慌忙跪下，膝行过去捡起地上的诏书叩首道：“皇上息怒，臣等立刻就颁布诏书！”

　　“退下吧！”苏烨冷着脸道。

　　孟征等人领了诏书，脸色苍白的退了出去。

　　我也准备退下，没想到苏烨却喊住了我。

　　“阿宁，过来。”苏烨仍端坐在龙椅上，神色复杂。

　　我小心翼翼的走过去，站在他的身旁听候吩咐。

　　他将皇帝的玉玺放在一边，从伏案下又拿出一个紫色小方锦盒。他轻轻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块四四方方墨色通透小玉。而玉块之上则雕刻着一只凤凰，活灵活现，巧夺天工。

　　苏烨将玉拿了出来，翻转了一下，我看见四方玉座下刻着“大兴皇后”这四个字，而名字一处则是留白，并未刻上。

　　“这是凤印，也是大兴皇后的玉玺。”苏烨一边说一边摩挲着玉座底部的这几个字，有些漫不经心地对我说道，“孤刚继承大兴帝位，朝堂之上各谏官已经在催促孤立后之事。不知道阿宁你怎么想的？”

　　“皇上是一国之君，日理万机，自然是要选一位大贤大德的女子为后宫之首，以辅佐皇上治理天下。”说这话时，我脑中一片空白，想着苏烨日后后宫佳丽三千，心悄悄疼了一下。

　　“而且。。。”我停了下，直视着苏烨投来的目光道，“在朝堂之上，谏官们肯定已经提议了很多后位人选了吧。而皇上。。。。。。怕是心中早已有了定夺。。。。。。”

　　苏烨看着我的目光渐渐的黯淡下去，将头别向了一边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是的，孤已经答应立左丞相的次女徐礼莹为后。徐丞相辅佐先帝多年，在朝中颇有威望，而且。。。”

　　“皇上不用解释什么。”我轻轻打断了苏烨的话，将他手中的皇后玉玺装回紫色的锦盒，“皇上已经君临天下，自然要筹谋权宜更多的事。请皇上按自己的想法去做就好。”

　　苏烨转过头来，拉起我的手叹息道：“阿宁，有时候我在想。。。你是不是过于看淡世事了。。。。。”

　　是吗？作为罪臣之女却能陪伴在苏烨身边我已经很满足了。更何况，我要的只是苏烨真心相待。只不过，一想到日后在后宫中要与其他的嫔妃争宠，我实在是无法做到。或许有一天，我是不是也会像苏烨的母妃一样，在后宫争斗中失去花朵最鲜艳的颜色。。。。。。

　　我不由自主地摸了摸颈项上的琉璃珠，深深的感到一股寒意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