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语》月夜清泉

58、帝位

　　再怎么叱咤风云的人物，在躺在病榻上的时候也是渺小的。

　　我看着皇帝日益发黑的脸和逐渐空洞的双目，也能深深的感觉，他的时日已经无多了。

　　我遵照玥贵妃的请求，每日入宫照顾皇帝起居饮食。而实际上，玥贵妃仍然没有放弃希望，在我每日入宫的时候，她还是极力的劝说我说服苏烨寻找名医救治皇帝。

　　我拗不过她，只好暂时答应她会再找苏烨谈谈。

　　这日立冬，按照习俗是要吃团圆糕的。我知道皇帝病情危重，也吃不了团圆糕，但还是从御膳房端了几个过去做个场面。

　　当我进到皇帝寝宫的时候，我吓了一大跳。皇帝苏兆行居然可以下床了！

　　偌大的寝宫内死气沉沉，寂静无声。皇帝已经穿戴整齐，看起来居然不像平日里那样病怏怏的，虽然气色差了点，但精神不错。我突然想到这是不是人们常说的回光返照。

　　此时皇帝苏兆行身穿谒见众臣的黑色九龙龙袍，正襟危坐。他将背挺得笔直，默默的在案上写些什么。旁边伺候的宫女见到我，摇摇头，一脸担忧的表情。

　　我正要走过去，却发现苏烨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在我的身后也走了进来。他的表情严肃，黑色深沉的宫服让他显得更倨傲冷酷。

　　他瞟了我一眼，没有说话，但寝宫的宫人们见势全都自觉退下了。

　　“父皇，不躺在床上好好休息，在写什么呢？”苏烨走过去，一把拿起皇帝正在写的文书，斜着头仔细端看，眼神冷得让人害怕。

　　“原来。。。。。。是遗诏啊。。。。。。。”苏烨的声音比冰还要冷，神色复杂，让人捉摸不透。

　　“苏烨，你休想继承我大兴的皇位！”皇帝说话的口气已经虚弱得不能再虚弱了，可他仍然坚持不愿意退位给苏烨。

　　“父皇，我有什么不好吗？”苏烨将诏书扔回桌上，冷静的说道，“我帮你征战四州，平定天下，能力是几位皇子中最出众的，大家有目共睹。你不愿意传位于我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将我杀之而后快呢？你眼里就这么容不得我吗？”

　　“因为。。。。。。。你身上留着的是。。。。。。。是异族的血脉！”皇帝说着，咳了起来，并开始大口喘气。

　　“可我身上也有一半大兴的血液。”苏烨皱了皱眉头，像没有看见皇帝虚弱的状态一样，“如果你那么的忌讳我身上西泽的血液，为什么当年还要坚持娶我的母妃后来又生下我呢？”

　　皇帝的身子一下子瘫软在黑色龙椅上，喘气喘得更急了，无法说出话来。

　　我想过去扶起他，却被苏烨凌厉冰冷的像寒光一样的眼神制止了。

　　“父皇！”苏烨摊开皇帝还未写完的诏书，修长的手指在诏书上慢慢滑动着，最后落到空白处道，“父皇你深知我手中掌握大兴兵权。就算今日你让苏澈继承帝位，他日我要推翻大兴王朝也是轻而易举，指日可待。而到时候我若掌权，这几位皇子我都会斩草除根一个不留。但是。。。。。。”

　　苏烨停了一下继续说道：“今日你若让我继承皇位，我就在先祖面前发誓，这几个皇子，我都会留他们一条生路。而父皇。。。。。。其实你也不想看到我们兄弟相残的局面吧？”

　　我从未看见过苏烨如此可怕的神情，一副不折手段誓不罢休的模样。他将诏书朝皇帝面前又挪了挪，然后双手背在身后不耐道：“父皇，请你快点，时间可不多了。”

　　皇帝苏兆行的身子开始抖动起来，越来越剧烈。突然间，皇帝哈哈大笑了起来，笑中极尽苦涩。

　　他迅速的接过诏书，拿起笔墨，飞快的在纸上写下了帝位人选----苏烨！

　　“苏烨。。。。。。你终于。。。。。。得偿所愿。。。。。。了。。。。。。。”说完，皇帝那恐怖扭曲的笑容便永远定格在他那苍白的脸上，他圆睁的双目也渐渐失去了鲜活的颜色。

　　我看着这一切，紧紧的捂住嘴，不让自己叫喊出来。

　　苏烨拿起写好的诏书，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仔细的卷了起来，放进袖中。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苏烨的表情黯淡了下来。

　　他走到我身边，握起了我的手，我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没有一丝温度，寒冷得像冰一样。

　　“你父皇的病。。。。。。这，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吗？”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也在发抖。

　　苏烨的眼中似乎有泪花泛起，可很快就消失不见。

　　他突然抱住我，胸膛不停的起伏，声音有些疲惫的说道：“阿宁，从今天起，孤也和你一样了。在这世上，我们都是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