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尘纷城》温酒叙此生

9、人心叵测

　　不一会儿，王府门前，马蹄声停下，待车夫停稳马车，我抬帘四下瞄了几眼，除了两个门童并无他人。
　　我纵身一跃，下了马车。
　　凤咏从王府十里开外城门前南郊深林就神隐了，然后再暗中对我保护，消失前留下了一个响箭，我想这是他们刚研制出来的一种不同的发射轨道和颜色的改良信号弹，我把它小心地收进袖笼。
　　虽然一方面是保护，这同样意味着我被监督。
　　我对两个门童顾若罔闻，理直气壮地径直走过去，跨入门扉。
　　鹿城雪这个风流公子如若以前有夜不归宿的前科，那也该见怪不怪了吧。
　　如我所料，门童并无阻拦，并向我颔首示意，我这下来了个长驱直入。
　　到了院子以后，四周静谧无人声。
　　......没被发现!我深吸一口气，清晨的霜露混夹着白梅冷香。
　　“啪——！”我正要抬脚回去，却清楚地听到玻璃金樽玉盏落地的清脆声。
　　望门紧闭，那是王爷王妃共枕的房间。
　　该不会？难道是因为我昨晚夜不归宿才导致王爷大发脾气。
　　不对啊，现在是卯时，按理说王爷现在还在早朝才对。
　　那边隐约传来声音，有人在说话，似乎更像是争吵。但是听不清楚说什么。
　　我舔舔舌，下意识看了下四周，一边观察四周一边轻脚走了过去。
　　听墙根，非君子所为吧。好奇心杀死我吧。
　　距离渐近，声音越来越清晰。
　　我猫进个屋檐下的门柱后面靠着，檐台上摆满各种植物供我避之，这样来人也不会轻易发现我。
　　我听道他们对话的声音。
　　“我这还不都是为你......！”是琼姨的声音。
　　“你想过没有，如果被父王知道了会怎样？”一个情绪略微激动的声音突然打断她。竟是城雨!
　　直觉告诉我不会是什么好事，而且还是需要王妃瞒着王爷做的事情。
　　琼姨又开口了：“知道又怎样，反正他也废了，到时候只有你一个可以帮他的，我就不信他还能连你也废吗？！”
　　鹿城雨开口，若寒蝉凄切，“非要做这么绝吗？”
　　琼姨耐住性子屏声道：“他有多大野心你不是不知道。不这么做，到时候恐怕你我流离失所，风餐露宿连一处容身之地都无，更甚之保命都难！如此这般、你还觉得没有必要吗。”
　　“不会的!”依然是他犹豫的声音。
　　琼姨一声怅然叹息“你根本不了解他。不是冷漠缄言，就是温文和善。”
　　我听得云里雾里。
　　她又长舒一口气，“而且你也不用过于害怕，这药只会让他整日昏睡，精神不济罢了。”
　　听到这里、我已然明白。
　　怪不得我整日嗜睡，虽未劳碌却也精神不佳，我当时只是单纯的以为是鹿城雪身体不好才会如此，靠城雨每天端来的培元聚气的药物调理，时间久了就会慢慢恢复的。
　　没想到，鹿城雨......，你竟会给我下药。
　　这就是造化弄人吗、是你让我变成了一个自己都快看不起自己的废物。
　　我咬牙无声握紧拳头，可宿醉让我的手臂难以聚力。
　　我静静听着，里面一时鸦雀无声，估计是在给他思考的时间。
　　我该不该庆幸他还在犹豫着？我该不该继续自欺欺人当他是真的喜欢我？！我最信任的人，背叛了我，利用了我。
　　一切都是我一腔情愿的以为，此时我因为太难堪而无法说出口。
　　为什么让我来到这里......我捡回这一条命真的是幸运吗......。
　　你是我的家人，我可以接受你踩着我的肩膀往上爬，但是我无法原谅，我没办法再继续毫无保留的对你付出我的真心实意，绝对不会......！
　　“真的仅仅是麻痹药物吗？”城雨已然冷静下来。
　　“他有多少底你清楚吗？况且他已到娶妻年纪，如果一旦和宋家或者其他官室联合起来，就又多了一个势力，到那时候就难办了。雨儿，别被骗了，就你好骗，你哥哥比你三个都聪明。他不会乖乖待着的，我们必须控制他，不若则肆意妄为。放心吧，我不会拿他怎样的。”
　　“可是......。”
　　“可是什么，没有什么可是。乖，重熬一碗。”
　　我有些恐惧午睡，因为每次醒来后，天色渐暗、空气骤冷。每次看到他们的语言及表情都有种自己无法融入的出世之感，心里都会有种被世界抛弃的彷徨。感觉自己离他们很远很远，甚至不在一个世界。
　　这个时候我迫切的需要别人对我问候，哪怕一丁点，我都觉得和这个世界有关联了，而不再是一个人。
　　因为他，让我尝尽了最不想承受的感觉。尽管不想去感受，也不愿意继续沉睡。
　　这种情绪绝不像我。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想找个地方一个人呆一会儿。
　　微润的清风从后门吹袭而来，我如受牵引般走了出去，走到后山，坐在了露湿的枯草地上。
　　后山风景大好，而且人烟稀少。不过不是春色满园，而是霜露雾凇的景象。
　　枯木乱枝如一个巨大的羽翳将我的位置荫庇起来，不受外世侵扰。
　　萧风瑟瑟，我拢了拢身上的锦裘。
　　鹿城雪，你竟敢背叛我。我唯一相信的人居然背叛我。
　　人心叵测，事到如今我还该相信他吗，他应该是不太情愿的。但是他若没有丝毫害我之心，又怎会被他人乘机利用。
　　还以为他真心喜欢我，现在变成了我的一厢情愿。如此这般教人难堪。
　　我自嘲的笑笑：为了地位和权利出卖自己，这种事情做出来，也难为你了吧。
　　我不会就这么放过你的。
　　可、曾经的失去的，告诉我如何去爱、去珍惜。
　　冷静了一会，我想我还是可以为他做些什么的。利用我是他的事情，无论怎样我会帮助他。正是因为他的人生充满了不安他才会这样对我，我不会怪他。因为我更怕失去他。
　　即使他不在我身边也没关系，我只是不想就这样某一天突然失去一个人。像我现在这样，孤身一人在这漂浮动荡的世界里，我也只有他了。
　　如果因为这个，我就惧怕对他付出了，那我就是懦夫，自私的懦夫；倘若是因为得不到而吝于付出，那我的爱更一文不值。
　　我就这样坐了很久，一直呆到了午后，直至感觉到凉意彻体才起身离开。